魏傕特別為我設了營帳,待得在榻上坐下來,我不禁長長地鬆了口氣。
老狐貍……
說什麼枯坐,帳中那番議論就是說給我聽的,讓我知道當前的利害,好去想怎麼說服趙雋。
叫我先去歇息也絕不是客氣。他們讓我當說客,看中的就是我父親當年與趙雋的情義。若此時匆忙而去,先不論說辭還沒準備好,這一路風塵,跛足憔悴的樣子能說服誰?
我躺在榻上,想了想,不過話說回來,趙雋那麼重要麼?我以前曾在家裡見過他,棋藝不錯,但沉默寡言,這樣一個人,值得魏傕逼著我這個兒婦出面說降?
行帳裡很安靜,沒有人打擾。我用膳洗漱之後,就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天色已經黑了。我翻個身,又想起趙雋,再睡也睡不著了。
沒多久,外面傳來些說話聲,未幾,帳門掀開,魏郯的身影映在燈光裡。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走到榻前,把腰上的刀解下。
“還未睡?”他看到我睜著眼,有些訝異。
“嗯。”我說。
魏郯目光閃過什麼,在榻上坐下:“想著明日的事?”
“嗯,同我說說話,好麼?”我沒打算在這種時候藏什麼話,魏郯來了正好,有些事我想問清楚。
魏郯把刀放在案上,脫了靴。
他的身上有剛剛沐浴過的味道,還有些淡淡的汗氣,但不討厭。
“說吧。”魏郯把褥子團高墊著,在我身旁半臥。
“趙雋,非降不可麼?”我問。
“不說非降不可。”魏郯挪挪身體,找個舒服的姿勢,“譚熙與董匡交戰時,趙雋曾數次獻計,助譚熙奪得河北。”
我瞭然,卻不解:“如此重要之人,怎會為丞相擒獲?”
魏郯緩緩道:“譚熙其人,任用親信,又好猜忌。趙雋與父親乃是同鄉,同朝時交好。如今譚熙與我父親交戰,趙雋雖有功,譚熙卻因此忌諱,多加排擠。趙雋為避嫌,向譚熙請守胙城,路上為我軍所截。”
“哦?”我想了想,不禁哂然,“既如此,趙雋何不順著降了?”
魏郯苦笑:“若他肯順降倒好。奈何此人頗重名聲,決不肯背上貳臣之名。”
原來是死要面子。
我無語,望著帳頂,輕輕嘆口氣。
魏郯看看我,淡淡道:“你不必太放在心上,父親是見戰事膠著,想在趙雋身上得些計策。他性情固執,父親也一向知道,你若勸不動,他也不會怪你。”
“嗯。”我笑笑。
心裡卻是另外的想法。
正是戰事緊迫我才必須把他勸降。魏傕既然因為我的身份將我娶進門,這就是我分內的事。如果把趙雋勸降能夠對戰事有利,於公於私都會有好處,我沒得選擇。
一路緊趕而來,我們都累壞了。魏郯也沒有做什麼,說了些話之後,我就聽到了他入睡的呼吸聲。
我先前睡了一覺,再睡卻有些不安穩。好不容易入眠,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魏郯也已經不見了人影。
阿元進來的時候,一臉神秘的笑。
“怎麼了?”我問。
“等會夫人就知道了。”她說。
待我更衣洗漱之後,阿元朝外面道:“進來吧!”
帳門掀開,只見一名軍士推著一樣物事進來。
“夫人,四公子連夜做出了推車呢。”阿元高興地說。
我驚訝地看看她,又看向那個叫“推車”的東西。兩個輪,中間一張簡易的胡床,後面有靠背,果真就是魏安畫在木板上的樣子。
“連夜?”我問,“四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