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莞爾:“將來我是夫人了,不可錯了稱呼。”
阿元一怔,片刻,頷首出去。
當夜,我心平氣和,睡得卻一點也不好。
夢裡面,總有一個身影出現在我面前,或下棋,或撫琴。或與人高談闊論。不經意間,他轉頭看到我,俊雅的眉目頓時浮起笑意,帶著些狡黠。
“……阿潛,我這衣裳好看麼?”這是我的聲音。
“……阿潛,聽說你買了白馬,明日借我拉車好麼?”
“……阿潛,我昨日賣了一隻梅瓶,你猜多少?我只想賣一百錢,可那人給了我一百五十錢!”
“阿潛阿潛……”
話音紛雜,我望見阿潛騎著他的白馬,身上穿著嶄新的婚服,後面跟著的漆車上,一個陌生的女子坐在上面……
我在夢中醒來,微微喘著氣。
眼前是濃濃的夜色,窗外蟲鳴低低。
是夢……心裡道,我的手卻不自覺地探向手腕,那裡空空如也。我掀開被子翻身而起,點起燭光,開啟我裝首飾的箱子。可是翻了一遍,沒有我要找的東西。
心中焦慮頓起,我又轉而去翻那些沒有拆過的包袱,終於,在一堆舊衣服裡面翻出一隻小小的桃符。那上面刀工簡陋,卻有一個“嫤”字和一個“潛”字連在一起。
我如釋重負,閉著眼睛長長地舒了口氣,將它緊緊攥在掌心。
淚水忽而奪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月光如水,從窗臺上透來,我看到自己的影子縮在地上,像當年一樣無助。
“過去了,都過去了,你會忘記的……”耳邊,母親的話語似又響起,輕柔撫慰。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一個月已經過去。
春天過了大半,已經開始天熱了。
我在魏氏府中過得還算不錯。郭夫人雖是主母,卻是個深諳治家之道的人,處事周全。我自知新來乍到,上下以禮,也算與眾人相安無事。
阿煥那邊傳來訊息,他在西城找了一處小宅院,帶著李尚搬了過去,也給李尚專門請了醫者。兩天前我放阿元回去探望,她回來說李尚的病已經好了許多,已經能下床了。
沒多久,東邊傳來訊息,魏傕殺了董匡和他的三個兒子,收編其麾下降將和兵卒,下月就能回到雍都。這訊息讓家中上下很是振奮,郭夫人甚至已經定下了魏傕回來的當日家裡該擺什麼樣的筵席。
“長嫂,長兄和二兄都要回來了呢!”魏嫆笑嘻嘻地沖我道。
我笑笑,讓阿元把一件新做的夾纈上衣拿給她,道:“過兩日夫人四十壽辰,這新衣你收好,莫又擦破了。”
魏嫆吐吐舌頭,好奇地將新衣看了看,笑道:“長嫂真好。”
我莞爾:“四叔呢?他也有新衣,可我總不見他。”
“他麼,”魏嫆揚揚眉毛:“大約又在擺弄那些零碎。”
“零碎?”我訝然。
“是呀。”魏嫆似有些不屑,看看我,卻神秘一笑,“長嫂還不知道麼?我帶長嫂去看。”
我雖是魏府新婦,畢竟初來乍到,許多人事都不熟悉,魏安便是其中之一。
按理說,魏安與魏郯一母所出,與我的關系應當更近。他的院子就在魏郯的院子附近,可是他很少出現,見面行禮總是一副冷清的樣子,即便說話也從來沒有幾個字。我不知因由,也從不愛貼冷臉,魏安這般態度,便由他去了。
魏嫆沒有把我帶去魏安的院子,而是來到庖廚附近。這裡挨著柴房,有一處簡單的木屋,隔幾步還有一個燒得烏黑的小土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