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把他打出去?
他垂下頭不敢看眾人的表情,向來只表現出冷漠和強硬的眼底藏著少年人的敏感和憂慮。
“哈哈哈哈哈哈!”院內幾人突然齊齊爆發出笑聲,他錯愕地抬頭,看見那幾位一分鐘前還無比端莊穩重的師兄師姐笑得前仰後合。
溫默把自己的臉藏在摺扇後面,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全身連帶摺扇都抖個不停;穆薇捂著嘴笑,眼睛彎彎的像月牙;金逸安笑得倒在椅子上,結果椅子不穩帶著他往後倒,好不容易控制住平衡,卻因為反作用力一下子胸口撞上桌沿,疼得齜牙咧嘴。
慕也本來也在笑,看見金逸安的神情,一下子回想起一些疼痛的上藥經歷,瞬間笑容凝固,暗暗在內心警示自己樂極生悲的道理。
祝子洲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開心地伸手從不知所措的舒緬那裡接過花生米。他豪情萬丈地把桌子中央的大圓鍋撤了,撕下鍋底貼的燃火符,把那一碟花生米放在桌子中間。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們小師弟果然已經與我們同氣連枝。”
穆薇點頭:“情同手足。”
溫默緊隨其後:“一丘之貉。”
金逸安思考了片刻:“蛇鼠一窩。”
慕也笑道:“臭味相投。”
“去去去,你自己臭去吧!”祝子洲假裝嫌惡地捏住了鼻子,拉著舒緬讓他離慕也遠一點,“小師弟離得太近小心染上臭氣,莫入鮑魚之肆啊!”
舒緬被拉得走了兩步,眼睛卻牢牢地黏在慕也臉上。慕也對他眨了眨眼,眼睛亮晶晶的,帶著一點調侃和心照不宣。
——他們在回想同一件事。
“好了好了,”祝子洲按著舒緬坐下,“感謝小師弟為我們補全了喝酒沒有花生米的遺憾——現在,都給我喝!!不醉不歸!!”
眾人都乖乖聽大師兄的話,各自拿了酒開啟,舒緬迷迷糊糊地手裡也被塞了一瓶酒,但緊接著就被慕也搶了去。
“金逸安!他還小呢,小孩子怎麼能喝酒!”
金逸安喝酒一下就會上臉,兩口下去臉上已經泛出紅暈。他仔細端詳了舒緬白皙又嚴肅的臉蛋,然後恍然大悟地“哦哦”兩聲。
慕也歪過身子,附在金逸安耳朵上,用氣聲說:“需要有個人清醒著打掃戰局。”
金逸安更加大徹大悟:“不愧是大師姐!實在是高!”
“……師姐,我聽得到。”舒緬無奈地說。
“哎呀,忘記妖族五感更敏銳了。”慕也嘻嘻笑著,臉上卻一點愧疚懊惱之色都沒有。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
山中無四季,卻有日夜。此時此刻明月高懸,在燈火稀疏的小院裡落下潔淨的光影,照亮了年輕修士朝氣蓬勃的笑臉,也讓所有自卑與恐懼的心思得以隱匿在陰影裡。
舒緬抬頭看向天上的盈凸月,雖然不是滿月,他卻覺得比滿月更好,更與此情此景相配。
酒過三巡,幾個長老的親傳弟子已經為了最後的幾顆花生米用筷子打了起來。
世間萬物難得圓滿,偷來一剎已是不易。
如此想來,這聲師姐,好像也沒有那麼難叫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