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抵著龍的肩膀把他推開。我們隔了三十公分的距離在昏昧的晨光中對望,我的眼神沉沉,有警告的意味。
龍滿不在乎地咧嘴沖我笑。為了他這個笑容,我面上的嚴厲逐漸消解,然而就在我決定原諒他的冒失之時,他突然低頭吻了我一下。
唇上掠過溫暖柔軟的觸感,一顆心在同時受驚的蝴蝶一樣振翅,我被嚇了一跳,抬眼看他。
他沖我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腳步輕快地轉身去洗漱了,留下我一個人心慌意亂做賊一樣地再次把室內環視一遍。
對面的床微晃,鐵架發出輕微的吱嘎聲,有人醒了。
我轉頭去看,是肖恩睡眼朦朧地撐著床板坐起來。
“這麼早就起來了嗎?”肖恩問我。
“嗯,我看了訓練計劃表,每天早上有例行的輕裝十公裡。”我回答。
“啊?”肖恩用一種看怪物的表情看著我。
他又看看龍的床鋪,發現那上面也已經沒人了。
“拉斐爾家族和僱傭兵的精銳都不會管我們訓練的,但如果你們想的話,”肖恩擺一擺手,又躺回去,“那就隨便你們吧!”
我等龍洗漱完,然後一起出門去跑步。
訓練場是標準的四百米跑道,清晨的寒風凜冽,場上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看了訓練計劃,那些計劃其實設計的很好。”
最開始兩圈是熱身,我們跑得比較慢,所以還能有說話的功夫。
“可惜沒有人願意按照計劃執行。”龍偏頭看我。
“拉斐爾家族和軍團的主力都沒把他們當成是軍人,他們自己也沒把自己當成是軍人。”我逐漸加快腳步,我感受著自己的呼吸逐漸急促,兩肋像是生風。
“他們的確不是軍人,他們只是想找個營生能喂飽自己。”龍很輕易地跟上來。
“鈞山,在我長大的地方,我見過太多這樣的人。在你眼裡他們可能頹廢、墮怠、沒有尊嚴、無可救藥,但他們並非生來就是這樣。他們......”龍的嗓音逐漸低下去,我回頭看他,他的琥珀色眼眸深沉,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閃爍,掙紮的,破碎的,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裡見到這樣的情緒。
“我知道的。”我覺得我該安慰他,就好像他從前曾無數次安慰我一樣。如果語言顯得太蒼白貧乏,那就再加上肢體。我伸手用力揉一揉他的後頸。“我沒有覺得他們頹廢、墮怠、沒有尊嚴、無可救藥。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並不由我決定,而我怎麼看待他們也並不重要。”
“但是我想知道你怎麼看待我。”龍看著我。
他說話的時候從唇間溢位霧氣,他的眼神沉鬱,讓我忍不住覺得驚訝。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透過這個男人身上的強悍與從容看見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動蕩與不安。他想知道我怎麼看待他。他在意我怎麼看待他。
“我......”早晨的空氣幹冷,我的喉嚨被扯得有點痛,躊躇良久也沒找到合適的話說出口。那雙琥珀色眼睛依舊凝定在我身上,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拗。
“我覺得你很好。”我用力閉一下眼睛,深呼吸,鼓足勇氣。“我很喜歡你。”
我轉頭,看見有笑意在他的琥珀色眼瞳中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