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去聖殿祭拜一次。”我看著他的眼神懇切。
周承平喉結滾動,我看出來他馬上就要拒絕。
“陛下說他已為先太子翻了案。”我搶在周承平拒絕前率先開了口。
“殿下自刎而死,宮室燒成一片灰燼。堂堂帝國太子屍骨無存,只剩下一地的狼藉焦炭。”我的嗓音逐漸沙啞。“聖殿中還設有殿下的靈位。你說讓我往前看,讓我學會審時奪度,讓我抓住機會追隨良主,但我還想最後去拜一拜殿下。”
我抬眼看他,我的眼眶濕潤而喉間酸澀。
周承平面上掠過一絲不忍。
“我只想最後再去見一見他。”我在周承平面前單膝跪下。
“起來。”周承平快步走到我面前將我扶起。
我低頭,不肯再看他的臉。
“尉遲會跟著你一起去。”周承平最終還是不忍。
我的唇邊揚起微不可察的一點笑意。周承平還是太良善。
但是心軟的人註定被辜負。像從前的殿下。像如今的周承平。
我送周承平走到門口。待他轉身離開,我仰頭看院落一角的槐樹。正是春天,槐樹的枝葉茂盛,正在醞釀著一整個夏季的蔥蘢。
尉遲呂推著我的輪椅走進聖殿的大門。
大門後是一座花園,花園後便是聖殿的主體。一個穿白紗裙的金發女人正等在花園中的一座噴泉前。
“你來了。”女人看著我來,她露出一個笑。
我看著她面上的笑,一時之間有些恍惚。“是你嗎?我們已經有多久沒見了?”
“十年。”女人輕輕撥出一口氣。她看看推輪椅的尉遲呂,再看看坐在輪椅上的我,伸手做了個動作。“請跟我來。”
這便是當年殿下在聖殿祭拜,而我在花園中發呆時引我去偏殿的那位女祭司。記憶中她明明還是少女的模樣,轉眼間卻已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主祭了。
“聖殿已經為你備好了簽。”女人引著我們走入殿中,然後又在祭壇前停下。
“麻煩您退後兩步,稍作等候。”女人沖尉遲呂微笑一下。
尉遲呂很恭敬地退開,站到大殿門邊。
祭壇上擺著金盆,金盆裡盛著聖水,聖水上飄著一支白色樺木簽。
女人雙手合十在胸前,垂頭念過禱詞,兩名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少女在祭壇兩側點燃香燭。繚繞的煙霧與燭火的馨香在殿中彌散,我坐在輪椅上,仰頭看祭壇上層層疊疊堆高的靈牌,一時之間竟覺得恍若隔世。
十年前我就是在這裡得到了有關我命運的昭示。而今我來這裡是為了等待聖殿兌現它十年前的承諾。十年前還是少女的祭司曾親手將那支樺木簽並一句話交予我——
“你是聖殿的有緣人,來日你可以到這裡許下一個願望,聖殿會幫你實現它。”
我當時年輕氣盛,聽到這番說辭只覺得新奇有趣。
“任何願望都可以?”我反問。
“任何願望都可以。”女祭司笑著點頭。
“在心裡想好你的願望。”面容成熟而眼神睿智的女祭司垂眸看著我。
“任何願望都可以?”我仰頭看她,像是在看著一個神靈。
“任何願望都可以。”神靈微笑著向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