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燈滅,16歲的何銘壓根沒有辦法去定義他的感受。
傍晚他去接何琪姿放學,平日裡都是母親來的,何琪姿紮著雙馬尾蹦蹦跳跳地踏著夕陽的餘暉跑到他跟前,拽著他的衣角問:
“哥哥,怎麼是你來啦!媽媽呢?”
所有的悲傷在那一瞬間達到了頂峰,何銘逆光站在來來往往的學生和家長中淚流滿面。
“哥哥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何琪姿是最喜歡何銘的,哥哥在她眼裡彷彿神一般的存在。她什麼都愛模仿何銘,現在看到何銘哭她也哭:
“哇!!!!哥哥你不要哭了!!哇!!!!”
何銘覺得一生都不會再有那樣痛苦的時刻,突然之間失去至親的打擊足以讓任何一個自詡堅強的成年人崩潰,更何況一個只有16歲的少年。
聽到這裡的許嘉潤心髒一陣鈍痛,何銘敘述過往時的面色十分平靜,盡管回憶如同刀刃,但也是他真實發生的人生。
“你妹妹當時只有6歲,你同她說實話了嗎?”
“說了,我不擅長編造謊言。”
回到家後何銘沉默著給妹妹煮麵,何琪姿還在哭,整張臉上淚痕遍佈,在客廳瘋狂地喊著要媽媽。摳qun2)9>六
哭了十幾分鐘小孩累了,接著一抽一抽地說:
“哥哥欺負我!我要媽媽,媽媽去哪了?”
何銘端著兩碗麵條出來,接著走到何琪姿面前蹲下,拿紙擦了擦她慘不忍睹的臉。
“爸媽走了,琪姿,以後都是我去接你。”
這邊紙剛擦完,何琪姿的眼淚就和不要錢一樣又落下來,她太小了,不明白哥哥話中的意思:
“走了是什麼意思?我要媽媽!媽媽說要給我買巧克力的,哇!!!!!”
她一直哭,何銘就一直擦,最後何琪姿哭累了,才被何銘抱到椅子上吃麵條。
“那天晚上頭痛得不行的時候,我也想自殺”
何銘摸著許嘉潤的臉,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一件珍貴的瓷器。
小孩子的理解是需要時間的,何銘因為父母的問題開始休學,白天去處理後續事宜,連著去接了何琪姿一週。
“哥哥,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啊?他們是不是出去旅遊了?”
何銘這些天來已經相當疲憊,他抱起何琪姿,親了親她的臉頰:
“爸爸媽媽死了,不會回來了。”
“琪姿一開始不懂死是什麼意思,她跑去問了她的老師。後來老師給我打了電話,我去接她的時候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你知道她為什麼哭嗎?”
何銘放下手,黑色暗淡的瞳孔盯著許嘉潤。
“我以為她是理解了死亡的含義,但她說老師告訴她出車禍會有很多血,她怕爸爸媽媽疼。”
許嘉潤心髒一抽,一股冰涼無力的悲哀湧了上來。
“然後呢?你沒有繼續上學嗎?”
“我的家庭條件並不好。”
何銘的父親只是一個普通的工廠工人,拿著城市裡最低的薪水。母親出自小康家庭,但原生家庭重男輕女,父母將所有的財産都給了何銘的舅舅。
“當初我的外公外婆很看不上我爸,覺得他來自農村又是個工人,揚言我媽要是執意和他在一起就斷絕關系。”
“我十二歲的時候母親和我說,就算她和父親現在過得拮據,也比待在原來的家裡好。你可想而知她曾經生活得有多糟。”
許嘉潤自出生以來就過的少爺日子,一路上的都是私立學校,對普通人的辛苦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以往他冷漠不屑於去傾聽其他人的故事,但今時今日何銘和他貼得如此近,每說一句話都會讓他的心髒無比酸澀。
喜歡一個人就會心疼,小到一個裂口,偏偏何銘前幾十年算是傷痕累累,這種痛苦現在也壓得許嘉潤喘不過氣。
“遺産是一張一萬塊錢存款的銀行卡和一輛價值5000的待修二手車。每個月除了生活開銷,還有2000的房租要去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