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藉著旁邊店鋪外蒼白的燈光驚魂未定看清,那竟是個人,眼神半散不散趴在地上,身上的粉色襯衫又皺又髒,一半被血浸透了。血和嘔吐物混在一起,不時從嘴裡湧出。
他知道要死人了,他只是個街溜子,不是殺人犯,張皇失措中,見四下無人,他本來是要跑的。
在撤步準備後退之際,那人緊攥的右手失力般松開,從中滾出一個金色的小圓環,停靠在他腳邊。
猶豫片刻彎腰撿起時,他聽到那人一直在斷斷續續發出聲音,小心翼翼靠近了,才聽明白對方是不停念著: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那個孩子看起來跟他差不多的年紀,他沒忍心。
“我可不是為了這點兒金子。我缺錢我也有底線。不過你答應給的酬勞是我應得的,別忘記打給我。”
祁相抬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小圓環,定睛細看,是條金色小蛇,像是戒指,但尺寸似乎小了些。
蜷起手將其緊握在掌心,“謝謝你。”
“沒什麼,口供我也錄完了,你……沒我事兒了吧。”
他輕輕晃頭,旋即想到什麼,“關於他的事,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若有人問……還麻煩裝作沒見過他。”
接到警方電話時是在姚堯失蹤第三日晚淩晨兩點。
深夜的醫院走廊靜得可怕,除了人在進入手術室前已經處於休克狀態,懷疑是內部髒器損傷出血導致,緊閉的門裡尚未傳出一點新的訊息。
腦內思緒雜亂,不知過了多久,依舊沒有理清。直到手機鈴聲響起,窗外陽光刺痛眼睛,他才回過神。
是姜應時的電話。
“喂。”意識到自己聲音沙啞得不正常,他急忙清了清嗓,“小時。”
對面沒說話。他抬頭看了眼,手術中的燈還亮著,現在是早上七點,然後沉著聲音照前幾日的問題回答:“還沒訊息,再等等吧……”
“哥……,有結果一定要告訴我……無論如何。”
“嗯……我知道。我有個……工作電話進來。”
電話中警方說那間老樓的租戶已經確認,是去年年底出獄的一個毒品案罪犯,叫蕭弘景。
聽到名字,手機差點從手中滑落,他攥緊了,“人抓到了嗎?!”
蕭弘景,姚堯後爸,影後蕭桐的父親。
蕭桐死後,蕭弘景被指控家暴、強迫未成年吸毒、過失傷害未成年等多項罪名,判有期徒刑十年,服刑期間因表現良好減刑。
他多次申訴撤銷或變更減刑,甚至嘗試探查蕭弘景更多罪名,都無疾而終。
蕭弘景出獄時姚禹正病重,他不由遺漏了這件事,後來沒打探到對方訊息,便放鬆了警惕,沒想到對方會在半年後出現。
初見時他便對自己承諾要保護的玻璃般的少年,他還是疏忽大意讓他碎裂了。
忽然的無力感襲來,前後無人,他瞬間有些站不住,此刻手術室上的提示燈滅,才勉強讓他穩住心神。
雙側多根單處肋骨骨折,脾髒破裂,肝髒多處挫裂傷,左小腿骨折……
能繼續聽醫生說明全靠對方出現時那一句:生命體徵平穩下來了。
手術全部結束時已過去七個小時,姚堯被送往icu進行監測治療。人是沒事了,但醫生說他精神受創潛意識在逃避蘇醒,所以什麼時候醒不確定,醒來後身體功能恢複情況除了靠醫療團隊,也要靠他自己。
未來的一切不確定,唯一撐著他暫時放下提了許久的心髒的是當下姚堯還算活著,以及姜應時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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