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子起身,鳥兒飛離庭院,正黃昏,赤色的霞光於天際燃燒。唐皎最後回頭望了眼窗內的女人,這才平和地回頭接受使命。
冰涼的綢緞矇住了唐皎的眼,女人偏頭,聽見花信子不耐煩的聲音,“別動。”
唐皎欲要開口,被喂下一粒藥丸,詫異中吞下它,耳邊傳來花信子的聲音。
“我不是什麼好人,定下的規矩沒有變的道理。終有一天我會回來,屆時,你的眼睛我會取走。”
“唐皎,我羨慕你。”
花信子的聲音隱隱帶上哭腔,“阮清溥還活著,你還有念頭,你還有幡然醒悟的資格。”
“我沒有。”
淚順著花信子的臉頰緩緩滑落,唐皎眼睛傳來異樣冰涼,花信子的指尖隔著綢緞撫著女人的眼。
“今後的白日,你便同盲人一般了,這是阮清溥欠我的約定,你來還。”
唐皎微怔,不等她問出心中所惑,花信子已離她而去。
她神秘又無所定,時至今日,除了姓名,有關花信子的一切,唐皎皆不知。扯下絲帶,天漸漸要黑了,赤色霞光愈發模糊,趨於墨色。再後來,眼底傳來異樣寒意,唐皎眸中無神,愣愣站在庭院中。
天徹底黑了下來。
失去“眼睛”的日子理應不好熬,不知算不算花信子的施捨,夜裡藉著月光,唐皎可模糊看清些許東西。
孤島陷入沉睡,唐皎的白日方開始。照例熬藥,被火苗灼傷,看不清藥草,只能含進口中分辨。
日子磕磕碰碰照舊,上官煙時而登島,並不稀奇。稀奇的是唐皎眼睛蒙著一段薄紗,磕磕碰碰地照理藥草。
無人能道明上官煙的心情,她與唐皎近在咫尺,那人還是憑借氣息緩緩抬頭。
“誰幹的。”
“無礙,不影響。”
唐皎偏頭,被若即若離挾持,“不影響,清清很好,別帶走她。”
上官煙欲言又止,默然半晌,才略帶無奈道:“你受傷了,我派些人來島上照看你。”
“不需要。我無事,清清也無事...”
上官煙微蹙眉,盯著唐皎手背的傷痕,有些是做飯時落下的刀傷,有些是煮藥時留下的燙傷,“你有能力殺了她,為何縱容她。”
她是誰不言而喻,唐皎苦澀一笑,“清清不會希望我成這種人。島上僅有我和清清,眼睛並不重要。”
上官煙留下藥離開了島上,再後來,唐皎越來越熟悉島上的一切,甚至能在阮昭與上官煙到訪時為她們煮茶。
留下的疤痕淡去,眼睛成了唐皎口中無關緊要的東西。起初她也曾奢望夜裡的月光,她也會把握時間為阮清溥煮藥。再後來,夜裡的時間成為唐皎唯一能望向阮清溥的時刻。一切事物被推到白日,靠著日複一日的習慣完成。
唐皎無法見強光,哪怕是微弱的燭火,也會令她淚流不止,唯有淡淡月華,模糊間可讓她認清阮清溥的容顏。
睡在阮清溥身側,嗅著女人的氣息,唐皎的心比任何時候都要安寧。
唐皎對花信子沒什麼怨恨,她恨的人僅有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同時,她也慶幸失去光明的是自己而非清清,她自幼早已經歷過被人當做異種,無法直視光的日子,沒人喜歡她的眼。
只有清清,她說自己的眼睛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