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子們三三兩兩離開書堂,書香不散,柔和的光從窗子裡飄進屋內,崔景弦命人給她二人倒茶。
“沒想到,崔小姐還留在寒州。”
“哦?阮小姐認為我該去哪裡?”
摺扇輕啟,崔景弦打量著阮清溥,惹得女人發笑,“崔小姐這般看我,可別讓沈老闆瞧見了,免得說我勾搭你。”
光照在崔景弦的耳朵上,一抹紅暈慢慢爬上,女人並不掩蓋自己的情感。
“你已經見過阿朝了?”
“是,沈老闆...”
她本想說二百兩黃金之事,又怕會讓崔景弦多想,思來想去,還是用笑遮掩,誰料崔景弦竟主動談起此時。
“夜九笙,謝謝你。”
“不必謝我,你該謝沈朝和風霽。”
崔景弦的視線落到坐在阮清溥身邊的丫頭身上,瞧著比姜禾小不了幾歲,眼睛卻純良得沒有一絲汙穢,就連氣質也和她們這類人不同。
“二百兩黃金,換一株夜九笙...在過去,阿朝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太傻了...”
崔景弦喃喃,許是黃昏的寧靜,許是風霽的純粹,又許是太久未見舊友,崔景弦自顧自地說起了一個悠長的故事。
“記得當年在水靖鄉,曲傑說阿朝沒有體驗過窮的滋味。那時我們都沒有說話,我想,我們一定回憶起了過去。”
“我自小身子羸弱,常年生病,阿孃和阿爹將我送去了藥山養病。我不喜歡那裡,藥山常年飄著苦澀的滋味,和藥一樣令人抗拒。但在那裡,我認識了阿朝。”
“她來求藥,不為自己,為沈絲,你認得她的,在水靖鄉。可她求的藥珍貴,藥山不捨得給。那會兒剛入春,夜裡涼,阿朝從早等到晚,等得生了場大病,暈倒前,她告訴藥山守衛:如若她死在藥山,藥山在江湖上的名聲不會好。”
“藥山人人都罵她,又不得不將她帶回藥山醫治。許是我生性涼薄,竟意外欣賞阿朝的性子,便用自己的錢買下了那味藥。阿朝醒後得知此事,又一次找上了我。”
“她明明長我五歲,那會兒卻餓的瘦骨嶙峋,風一吹像是就要倒在地上。她求我借她十兩銀子,說,不出半年,三倍奉還。”
“藥山弟子更是憤怒,紛紛罵她是騙子。我笑了,為阿朝一雙求生的眼睛,我給了她二十兩。對於那時的我來說,這是我近乎大半年的零花。我不後悔,也沒將太多希望放在她身上,只是在煩悶的藥山,出現一個有趣的人,實在難得。”
“春天無所事事地流逝著,我沒再遇見過她。不少人嘲笑我,也有人可憐我,我皆不理會。直到秋日第一片落葉落在了我身上,阿朝又一次出現了。她像是變了一個人,身著錦衣,臉上也有了氣色。”
“六十兩白銀,過去有官員想賄賂阿爹,會在食盒裡裝滿銀兩送去府上。阿爹一概不收,不是清廉,而為守住權。他說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只是我從未想過,這麼多銀兩,會和阿朝關聯起來。當日,她說,你想不想離開,我帶你走。”
“所以,你離開了?”
一直聆聽的阮清溥開口。
“我沒有。”
崔景弦眼眸低垂,“我沒有勇氣,和她離開,沒有勇氣將已搭建好的平衡打破。後來,我無數次夢見那個夜晚,秋風結下種子,她問我,你想不想離開,我帶你走。”
“為什麼我沒有走?為什麼我們要白白浪費那麼多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