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配...讓她難過...”
她的聲音太輕,輕的只能讓即將離開世界的男人聽到。周衡不可置信地捂住脖頸,血液漫出他的指縫,他緩緩倒地,不甘地望著不遠處的唐皎。
唐皎腦中的弦斷裂,她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月清瑤的身份,瞞不住了。沈朝的局,她將自己推開,獨自承受了一切。
不...不...
唐皎踉踉蹌蹌地向前,阮清溥最後望了自己一眼,半是遺憾半是眷戀地沖自己輕笑。不...不要...不要離開自己...
在官兵包圍之前,阮清溥不做停留,踩著輕功離開是非之地。
沈朝的局,是沖著她和唐皎來的。要麼,唐皎弒父,令天下人詬病。要麼,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男人,屆時,無論自己是不是月清瑤,都會和唐皎染上關系。
她和唐皎,在此刻開始,只能存其一。
通緝令不出三日貼滿寒州大街小巷,詭秘莫測的月清瑤被人揭開面具,暴露在眾人視線中。通緝令的畫像,出自,唐皎之手。
短短半月,大批陌生面孔湧入寒州。為賞金而來的江湖人,受命來此的官家人,日日徘徊在角落,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各處官道被封鎖,戴著鬥笠的墨衣女子久久佇立在告示前。
“盜聖月清瑤為什麼會來長遠縣?”
“早就聽聞她和唐大人勢如水火,眼下她殺了唐大人的父親,可惜了。”
“可惜什麼?”
“你沒聽過月清瑤的事跡嗎?她劫富濟貧,不知幫了多少百姓。”
“可唐大人也從不和官家的人同流合汙,聽人說,月清瑤一直偽裝在唐大人身邊,就是為了找機會殺了她。”
“她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能恨到這種地步?你那日沒去,都不知道血濺的多高!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我呸,周衡哪有資格碰瓷唐大人,他死了才好,免得膈應唐大人。反正我覺得月清瑤殺了周衡沒錯。”
“月大俠又不是因為殺了周衡才被通緝,京都抓她好幾年了,連她長什麼樣子都沒搞清楚。我倒覺得。唐大人沒準一早就認出她,就等著將她困在寒州,來個甕中捉鼈。”
“唉,天意作祟,非讓好人死。要換個人被通緝,我們這群人不知道得提心吊膽多久。但月大俠被通緝,我根本不擔心。”
女人左顧右盼,確定沒有官府人在場,才繼續說道:“但願月大俠能逃出去。”
“...”
墨衣女子遲遲沒有移步,她出神地盯著告示上的畫像。她太笨了,唐皎是捕快,是六扇門的捕快,怎麼可能不擅丹青之術。是否該欣慰,她把自己畫的很美,阮清溥苦笑一聲,默默離開了人群。
夜來了。當最後一片落葉從樹上跌落,阮清溥心情沉重地走在空蕩蕩的小巷。她想起自己的鬼面,認識唐皎前,她的鬼面從不離身。阿孃說過,如果無法克服恐懼,就得想辦法讓製造恐懼的人也感受到恐懼。
唐皎好像並不喜歡自己戴鬼面,其實...是自己不喜歡在她面前戴鬼面。戴上鬼面,她是月清瑤,勢必和她水火不相容。她不願她恨她,拒她。難道這是貪念嗎?如果不是,老天為什麼針對自己。
老天究竟知不知道,為了靠近唐皎,自己做了多少。
淅淅瀝瀝的雨點毫無徵兆落下,打在阮清溥的鬥笠上。她緩緩抬手接住了一滴雨,冷,很冷。沒有歸宿的日子她過得太久了,當她明白孤身一人的日子需要去適應的時候她已經適應了落寞。
她想起離家出走的那夜,她恨阿孃的冷血,恨她根本不關注自己。恨來恨去,還是恨自己無論怎麼做都不能得到阿孃的認可。身處江湖,阿孃教自己自保之法,卻從不過問自己。
她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問了太多太多人,祈求她並不是異類,世上這種關系是司空見慣的,所以她可以自欺欺人地不在意。可所有的回答告訴自己,她是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