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皎不再執意,點了點頭。
冥頑不靈的人阮清溥見慣了,不懂變通的人也不在少數,這種人威逼利誘下都會改變的。唐皎呢,唐皎不懂審時度勢,死守著她心中的道義,全然不理會外界。
外界當然是指自己這種惡人了。
她不會說漂亮話就算了,還偏偏喜歡沖撞自己。
“真不打算告訴我你的名字了?不過我們日後大概會常相見的吧?六扇門是將我劃給你管了?嗯?”
“六扇門,唐皎。”
離別前,唐皎轉身,凝望著鬼面後的一雙眼睛。
“技不如人,甘拜下風。下一回,我會將你捉拿歸案。”
“周遠的案子,我六扇門會負責,無需你插手。”
“是六扇門想負責還是小娘子想負責呢?”
阮清溥看穿唐皎鎮定下的猶豫,“你不如加入江湖中的派別,比六扇門靠譜多了。周遠賬本作假據我所知已有半年了,朝廷不查他,六扇門哪有資格動他?”
“唐皎,別對我有太大敵意嘛,我說過的,我不會傷你。何不想想與我合作,成為我在六扇門的第三隻眼呢?”
“作為回報,我...”
“我不會與賊人合作。”
阮清溥停頓片刻,好脾氣被磨掉一半,“你認為我是賊人?”
“偷盜者不為賊人,普天之下誰還能稱作賊人?”
唐皎對偷竊甚是敏感,每逢這個話題,女人總會皺起秀眉,連帶著看阮清溥也不爽了起來。
其實於公於私,她都不必對阮清溥帶有敵意。阮清溥是令六扇門無可奈何的人物,近期刑部頂著壓力,自己才被推到了逮捕她的位置上。
事成,直調總捕,有望成為南門門主的候選人,以至於進東廠。不成,也無非做做樣子扣幾月俸祿,再將燙手的山芋還給東廠的人罷了。換而言之,阮清溥威脅不到自己的位置,也不會打亂自己的軌跡。
“你昨日問我是否問心無愧,我有說謊。可有一件事不假,在六扇門,我逮捕宵小無關乎自己的利益,你呢?女俠自詡劫富濟貧,又可曾真的不為自己?”
“唐皎,我到底該說你遲鈍還是笨拙呢?”
晨曦熹微,露水搖搖欲墜,萬籟有聲。生靈為未知的明日奔波,於是弱肉強食,兔死狗烹,利益大於一切。
“你無關乎自己的利益,六扇門內的其他人呢?你效力,求一個心安理得,他們要的就是你這種滿腦子仁義道德之徒。”
“你可否能保證六扇門審的每一例案件都鐵面無私?又可否能保證從百姓那兒搜刮來的錢財不曾流入衙門,不曾流入到當權者的囊中?”
“至於我,我當然有私心,我愛錢。替人辦事我也收錢,不過比起你們六扇門收的不義之財,本小姐收的碎銀又算得了什麼呢?”
唐皎想辯駁,似又覺得與阮清溥本就不是一路人,說再多也是空話,索性冷哼一聲獨自離開了林中。
阮清溥望著女人倔強的背影,淺嘆一口氣,好嘛,什麼好處都沒撈到還碰了一鼻子灰。
“喂!我的話你再想想嘛,我知道你動搖了!若想見我,明日子時,南郊草亭,不見不散!”
“不見!”
“話別說太早嘛!”
這一回唐皎不再理自己,真是負心人,人家照顧你一夜,你就這個態度。
阮清溥搖了搖頭,不知無奈和好笑哪個佔據的更多。
早先自己想過在六扇門挑個線人,可惜酒囊飯袋太多,沒人能入自己的眼。要麼過於貪生怕死,聽到些風吹草動便嚇得走不動路,要麼貪財好色,抵不過誘惑白白將性命往刀刃上送,要麼木訥又遲鈍,一瞧就是個會走漏風聲的家夥。
唐皎是例外,她打破了自己的認知——六扇門皆是一群仗勢欺人之徒,拿著朝廷的俸祿,搜刮百姓的錢財,收著貪官的賄賂,盡是空有名頭不會辦事的蠢貨。
唐皎死板,不懂變通,收買不容易,變心也很難。
月兒東升西落,亙古不變,哪有人能改變月兒的軌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