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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爺來了，方少爺來了。
風聲快的很，一時間，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了，一行人興沖沖的趕到司令部，還沒進大門就被人給攔下了。
羋豐聽到這訊息的時候，正跟明哥兒在家吃午飯，紅木小方桌上擺了四菜一湯，兩人面對著，手裡拿著饅頭，你一言我一語的拌著嘴，羋豐說他手藝越發的好了，明哥兒毫不留情回擊，這還不是因為你做的飯根本沒法吃。
羋豐低頭直樂，夾起一塊雞肉正要朝嘴裡送呢，就聽門外有人喊了一聲，“三爺和方少爺來了？！”
“啪嗒！”羋豐當即就撂了筷子，沒等明哥抬起頭來，這人已經跑出院子裡，老遠的就聽到這小子激動的不行的聲兒，“你們說的是真的啊？！三爺和少爺來這兒了？！在哪兒呢？！啊？人呢……”
“哎喲，瞅你這激動的，可不來了麼，在白將司令部那兒麼，我們正要去呢，走吧，一塊過去，誒，怎不見明哥兒那小子？當年咱家三爺可是最待見他了。”這五六個都是跟三爺風裡雨裡闖過的，這麼多年心裡自然也是惦記著三爺的，無論走到哪兒，一開口說的必定是當年跟著三爺橫刀策馬劫富濟貧的行當。yxz。
他話音剛落，明哥兒就推開木門出來了，他笑著對這幾個人說道：“咱們三爺可算露面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見不著他了呢。”
一高壯的漢子聞言哈哈大笑幾聲，“咱家三爺那可是神人轉世，就算咱們都死了，他也不能死啊哈哈哈，走，去看看，這麼多年，哥幾個心裡可是一點都沒忘三爺的好。”
幾人說著扯著不知怎麼說到了霄雲，“霄雲副官前幾日是去了山東？”
羋豐接道：“聽說是不放心他的師弟，特地趕過去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前些日子我還同他說起少爺了，不料他剛走，少爺和三爺就來了，我晚些時候給他發電報，讓他快些回來。”
明哥兒在一旁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是忍住了，霄雲還是不見攸寧的好，六子和攸寧，他們兩人是霄雲心裡最放不下的，直到現在，明哥兒都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當年在重慶，霄雲對攸寧的心思是真還是假，或許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司令部前人滿為患，都伸長了脖子等著一窺這大名遠揚的“黑三爺”一眼，也不枉活在這亂世了。
羋豐帶著明哥兒一行人進去了，帶路的是白遠的小副官，一路上嘴就沒閉上過，叫人心煩意亂，羋豐好幾次想把這小子的嘴給堵上，都生生忍住了，明哥兒在一旁笑道：“你當年和他一樣，招人煩的很。”
羋豐扭過頭，兩眼似笑非笑的眯起，壞壞的扯了下嘴角，一副憋壞的模樣，明哥悻悻一笑閉上了嘴，心裡罵了一句，暗暗怪自己為何要多這個嘴，羋豐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正愁沒理由朝自己洩火呢，這下好了，著了他的道兒。
穿過院子前邊就是白遠招待客人的方廳了，方廳門開著，遠遠的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那兩人，一舉一動都似當年，兩人皆褪去了當初的浮躁，現在只能從他們身上看到遠離戰爭喧囂的寧靜平和。
方攸寧不經意的一個回眸，視線便落到了羋豐和明哥兒身上，他彎起唇角，揚起手，對兩人擺了擺，眉目間盡是笑意，神采恣意，眼中帶著微微亮光，一如當年的方家小少爺。
廣州。
夜已深，沐浴更衣用過廣州的餐點，六子搬了一把竹椅放到了門口，他折身回到房中拿了一把蒲扇，祛暑扇蚊。
他自小跟在方攸寧身側，名義上雖是僕從，可吃穿用度卻和方攸寧並無差別，兩人一樣的講究，南方濕熱，多蚊蟲鼠蟻，這一路行來，他身上被蚊蟲叮咬了不少地方，每每抓到血流不止，幸好這隨身戴著的血玉能止血消炎，不然，他沒累死在路途上，反而死在了這蚊蟲身上，被人聽說了去，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今晚月正圓，明兒就是十七了，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也不是並無道理的，蒲扇扇了幾下便垂下了，六子雙眼微微閉上，身心俱疲，不多時便緩緩睡了過去。
“啪嗒”一聲，蒲扇便掉到了地上。
半睡半醒間，他只覺身旁站了一人，這人身穿月白衣衫，腳上穿了一雙唱戲人穿的靴子，他就靜靜的站在他身側許久。
六子眼上似有千斤重，幾次想睜開眼都沒能睜開，他隱隱聽到了這人的低聲細喃，可一個字都沒聽清，他只覺自己臉上一涼，似是什麼東西滴到了他臉上。
此時天上月愈發皎潔，他身旁站著的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欲走，忽聽竹椅上的這人不確定的喊了一聲，“月白……”
此時北平最大的劇院廂房裡傳來了悲天蹌地的哭聲，躺在榻上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當年尋陽城茶館戲臺上風姿綽約的班主月白，當年上臺嶄露頭角，一出貴妃醉酒便取代了老班主，他足以挑大樑了。
當年白家陷落後，他孤身帶著戲班子走南闖北，受盡了委屈，吃盡了心酸，幸好有一人始終在他身邊相隨，直到今年他才帶著戲班子回到了北方，這第一齣戲就唱在了北平，唱的正是當年的貴妃由 嶼 汐 獨 家 整 理，更 多 精 彩 敬 請 關 注醉酒，臺下數千人，聽的是如痴如醉，沒想到，這一唱便就成了絕唱。
榻前坐著一個身穿長衫的男人，他看著榻上這已經撒手而去的人，緩緩扯了下嘴角，他伸手覆到了這男子臉上，喃喃道：“這麼多年，我一直想問，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過我，可我一直忍住了，我也想開了，有我沒我，我這一輩子不都在你身後跟著麼，這就足夠了，你放心去吧，戲班有我呢，要不是戲班無人管，我是想跟你一同去的，可我知道，你這一輩子，心裡就裝了兩樣東西，一個是那個人，另一個就是這戲班子……”
男人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喉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噎住了似的，他終沒忍住，一頭撲到了這人身上，號啕大哭起來。
月白是被人販子帶到東北的，在街頭行乞之時，被老班主出錢買下，自此開始他這一生，他幼時記憶零碎短缺，只知自己從南方來，同他一起被拐賣的還有一個弟弟，他尋了一生，到死都不知，那人就在他身旁，默默守了他一世。
【作者有話說：把自己寫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