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一句,好讓她們安心。”
“不用寫他,他自有方法。”黃明宇掃了一眼信,又笑了,“寫了半天,你新晉了妾的事怎麼不寫?”
“那有什麼好寫的。”
黃明宇嘖了一聲,拿起筆正要幫她寫,海棠忽然想起什麼,呀呀叫著搶過筆來,“差點忘了!”
「另,王爺新晉了親王。」
“叫你寫提妾你不寫,寫這個幹嘛?”
“你晉了親王,沈小姐的俸祿會跟著漲的。”
黃明宇失笑,“真不愧是瀲姐一手帶出來的。”
其實海棠想著俸祿,是為的媞娜夫人院裡的女孩子們。如果沈小姐在這裡,肯定也會很希望她們過得好,能多讀兩本書的。
海棠遲疑道,“真不寫何公子啊?”
“他升中書令又不加阿嫣俸祿。”黃明宇抓過筆,寫道,「海棠是妾啦,我提的!」
“來!封信~我讓人帶去皇陵燒了。”
抹下蜜蠟,蓋印封嚴,再覆黃緞包裹綁好,緞面上明宇體狂書幾個大字「灑淚祭與賢妻良妾香魂兩條」,重重按一個印,認罪畫押似的。憑良心講,人家隔壁墓裡澤王的「遙祭愛妻顏兒」可不要高階太多。
那封信便真的沒提何公子一句,信徑自交由宮裡收集,成批再交官運,搭上其他貨物一起,陸路換水路,乘船至江南。幾個月才入得皇陵,分派各個陵墓另行處理——有要燒的,有要擺在靈前供奉的。澤王側妃的信從來是供奉,一小疊堆在那兒;六王府的信卻從來要燒掉,只見火光之中飛揚而起黃緞一角,隱約看見“香魂兩條”。思念燒盡成灰,守靈的小宮女站起身來,走出院門外。
守門侍衛見她出來,笑著招呼道,“燒完信啦?”
“嗯,大哥吃飯了沒?”
“還有好久呢,你快回去吃飯吧。”
小宮女笑著回過頭去,邁著步子轉了幾個迴廊,哪兒都沒有繞,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隔間裡。鎖好門,這才摸了摸襟前,衣服裡幾片紙張簌簌作響——裡面一封信是六王府的,另一封是塊絹布詩箋,沒封住,也沒落款,只寫了句「靜聽桃花笑春風」。
小宮女四下看了眼,確認沒人,把兩封信從前襟抽出來,小心塞到床底暗格裡。說是會有人拿走的,她不用管。這兩年來,也收過好幾次了。
距離皇陵將近兩千裡之外,盛京城的丞相府裡,何昱深剛下朝回府,在自己房裡換了常服,坐下讓丫鬟幫著摘了頭上的烏紗冠。自己手上無聊,輕輕摸著一個長條沉木鎮紙上的刻紋,那上面刻了幾筆寫意風景,一角以小篆陰刻著行小字,「日落雲沉暖江河」。小篆最是規整,刻得印章似的,看不出字跡。
丫鬟幫他梳著發,笑道,“公子這樣寶貝這鎮紙,是哪位名家刻的嗎?”
“不清楚,大概是一對神仙刻的。”
丫鬟噗哧一笑,“神仙倒是風雅,還寫詩,這詩是什麼意思呀?”
何昱深看了眼鎮紙上淡然的寥寥幾筆山水,“我想是,黃昏憶舊時,心裡暖暖的。”
“這對神仙也挺眷戀紅塵的嘛。”丫鬟笑道,幫他整好了發髻,小心插上玉簪,“公子教教奴婢,這句詩的下一句是什麼?”
“沒有下一句了,但它讓我想起那句,‘桃花依舊笑春風’。”
“好耳熟…哦!‘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是追念故人的。物是人非,挺傷感的呢。”
何昱深笑道,“你喜歡詩?那你有空進來,自己拿詩集去看。”
“奴婢識字不多,只會念個音。”丫鬟放下梳子,往旁邊退一步,福禮道,“好了,公子去夫人那兒請安嗎?”
“嗯,”何昱深走到門口,見丫鬟仍跟著他,笑道,“不用跟著我了。”
丫鬟聽話停下,“流年送公子。”
何昱深一愣,“你叫什麼?”
“流年似水的流年,夫人說這兩個字好聽。”
流年…留瀲嗎?何昱深失笑,“母親給你改的名?”此刻細那丫鬟,才見她遠山眉、流雲眼、高直鼻,確有幾分相似之處,母親也不知是幾時見過林瀲。
“對,奴婢是新買進府的,有幸得夫人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