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之中,三公為重,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三公分為兩位大臣和一位助理——治軍的太尉和管理朝政的丞相,並駕齊驅,為皇帝的左膀右臂,還有一位類似丞相副手的禦史大人。丞相大人管高談闊論,禦史大人管政策落實。
丞相公子這個跟著禦史的職位,就相當於做了他爹的副手的副手。皇帝這兩年早朝開得密,禦史大人每次上朝都帶著何昱深去,實打實地給他露面練手的機會。這不明擺著在培養下一代的丞相接班人嘛。
至此,大家開始關心狀元爺只得了個禮部虛職,而丞相府的探花卻得了個中樞要職了。坊間漸漸升起一股抵觸科舉的風氣,本來功課吃力的學子們趁機不讀書了,改為到茶館義憤填膺地拿八股文罵權貴。民眾雖聽不懂,但隨著那抑揚頓挫的節奏也覺得氣憤得很,紛紛給那些說書的學子們賞錢。於是越來越多的學子眼看讀書無望,改行罵權貴去了。
又直到某一日,不知從哪吹來的訊息,皇帝要把寧和公主指婚給禮部閑職的狀元爺。寧和公主是誰?那可是皇後的嫡出公主啊,而且聽說本來是要指給丞相公子的!
半年後,公主出嫁,果真嫁給了狀元爺。
說書罵權貴的學子們雙眼一瞪,回過神來趕緊回家,趁著床底的書還沒封滿塵,收拾收拾,若無其事地回了學堂。都是因為他們的正義和勇氣,讓朝廷也不得不讓步,下嫁了公主來平民憤。所以他們這些有擔當有遠見的義士,更要好好苦讀,將來好為國家扶正歪風啊!
一時書院大盛,多少人棄武棄商棄農從文。各自暗暗算著三年後那一屆科舉,輪到皇帝哪位公主適齡出嫁。
被“奪了妻”的探花小何那邊,倒是稍稍安靜下來了。民眾的眼睛不再盯著他,便輪到了各家適齡的千金小姐盯著了。何公子的未來正妻人選從來沒空缺過,先是林府大小姐,再是皇後嫡公主,從前各家小姐哪裡敢想。現在可不一樣,林府大小姐那裡拖了幾年,自然脫落了。公主呢,被狀元爺英勇消耗了。
而何公子的含金量,還在蹭蹭上升呢!
於是乎,何府隔三差五便有女眷去探望何夫人的病,絡繹不絕,熱鬧非凡。何夫人總是含著笑,不點頭,也不搖頭。小何公子上完朝一回府,何夫人直接把他叫了來,拉到眾夫人面前表演坐下站起轉圈圈,對著屏風作個揖。一眾小姐在屏風後紅著臉吃吃笑。
鬧得小何公子下了朝家都不敢回,正想著要不要長期包個茶樓雅間當書房處理公務,六王爺黃明宇一拍他,“來我府裡呀!我那裡一個待嫁小姐都沒有。我們就在楠榭堂裡辦公,要茶要果子都有,還可以去遊湖。”
黃明宇生拉硬拽他去王府好幾次,何昱深和府裡丫鬟都熟了,連王妃沈嫣都改了口叫他小何,“小何真的別客氣,我們平常都在冬苑,不出來的。你一點都礙不著我們。你就當這裡是自己家,也別嫌我們招呼不周到。”
何昱深連連拱手,“不敢不敢。”
林瀲坐在沈嫣身邊,搭了句嘴,“說真的,你在這裡,比在外面茶樓還清淨,也傳不出風言風語去。你要是就喜歡交租,把租金交給我好了。”
沈嫣反手打她,“瀲瀲!”
林瀲噗哧一笑,捲到她身上撒嬌,“我開玩笑的嘛~阿嫣~”
何昱深看向她們,感激地笑了笑。
……府門外,何昱深捧著好幾卷竹簡下了馬車,一見林瀲,連忙走過來鞠躬,“真是抱歉,又來打擾了。明宇回來了嗎?”
“王爺可能在宮裡絆住了,”小青八卦道,“你們府裡又來誰啦?”
何昱深禮貌笑了笑,沒說話。
林瀲掃小青一眼,小青嘟著嘴聳了聳肩。林瀲領著何昱深進府,“正巧了,我還有些律法的問題,要請教你呢。”
何昱深神色一正,“經商的律法?那我得查一查。”
“不是,是些私産問題。”兩人一起進了府,林瀲放小青先去休息,沉吟了一下道,“我是想問,有哪些産業可以成為女子的私産,哪些不行。那些可以成為私産的,她可以轉給別人嗎,死後可以傳給誰?”
“除了世襲爵位,大部分的産業並沒有說一定得男子繼承。只要有證據是屬於你的,就是你的。”
“不是我,”林瀲笑了笑,“我就是好奇。”
何昱深也笑,“是我口誤了。”
兩人安靜走到南榭堂前,林瀲竟沒像平常一樣回冬苑,徑直走進堂裡。何昱深略一怔,也抬步跟了進去,想了想,又道,“當然,通常女子都是隸屬一個家族的,所謂私産,如果同族裡的其他繼承人要爭,也可能有點麻煩。要看具體情況。”
林瀲冷冷一笑,點點頭。如她所料。
何昱深在客座上放下手裡的竹簡,跟進來的丫鬟過來上了茶,擺好筆墨鎮紙,安靜研著磨。何昱深看著林瀲在另一張客座坐下,也沒有開口的意思,只好自己沒話找話道,“好像,有一陣子沒見著林大小姐了?”
林瀲正想著事,聞言一回神,剛想笑話小何,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算了,他壓力本就那麼大,人都躲到這裡來了,何苦再逗他。
小何見林瀲沉默著,關切道,“怎麼了?她們沒什麼吧?”林府最近事多,林太尉在朝堂上可不算得寵。
“放心吧,我姐又不是別人,那些小風波還煩惱不到她。”林瀲不禁一笑,“看你緊張的,本來不想調侃你的。”
丫鬟研完墨,安靜退到遠遠的角落,微微垂著頭待命。
林瀲站起身來,“我回冬苑去了,你自便啊,要找我們就派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