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先吃飯吧,書等一會兒再看。”
黃明宇反手把書推了推,拿背擋著,“啊,嗯,好那個,最近怎麼都是你來?”
“二夫人讓我來照顧王爺。”
“哦,小青呢?”
“小青幫著青玉姐管家,王爺要找她?”海棠想了想,笑道,“如果王爺是要給她留東西吃,那不用擔心。她說現在管著事,狐假虎威方便得很,她自己會在廚房叫東西吃的。”
黃明宇呲牙笑道,“你們都辛苦了,吃好點也是應該的。誰敢說你們狐假虎威,叫他來跟我說話。”
海棠抿嘴笑了笑,其實小青說自己借威,借的是青玉姐的,“王爺來吃飯吧。”
“今天有什麼?”
“夫人說王爺正在長身體,喜歡吃肉,所以讓廚房備了茨菰紅燒肉、荷葉粉蒸肉。二夫人說那荷葉是我們府裡自己摘的舊葉子,王爺要是覺得好吃,以後不準去拔荷葉玩。”海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王妃另叫做了道青菜花餅,王爺要是能把菜餅吃完了,奴婢還帶了道甜點。不吃菜餅就沒有了。”
黃明宇一彈而起,“啊!還有這樣通關才能吃甜點的?”
海棠笑道,“而且是蒸得很糯的桂花糖藕呢,那桂花是阿堇姐從前在寒道山上自己摘自己曬的。昨天在王妃房裡拿出來晾了一晾,二夫人晚上回房都一身桂花香,今天阿堇姐自己煮的糖,怕廚房粗手粗腳的,煮濁了。”
“海棠海棠,那我先吃桂花糖藕,吃完我一定吃菜餅!”
海棠往後退了退,吃吃笑著,“那不行,這事奴婢做不了主。”
黃明宇蹭蹭挪到涼榻邊,伸手要去拉她“海棠姐姐~~”,衣袍袖子倏地帶出一卷圖冊,飛到海棠腳邊。海棠彎腰去撿,黃明宇立刻撲下去拉著她,“誒!別!”
地上攤開的那頁,是首詞,配一幅畫。
「佳期私許暗敲門,輕浮月,意沉沉。
喜得無人,悄入洞房深。
桃臉自羞心自愛,漏聲遠,輕羅帷,玉肌冷。
枕邊枕邊好溫存,被已溫,釵已橫。
愛深愛淺,聲不穩,仙樂良辰。」
海棠認不全那些字,只瞟了眼旁邊的畫,帳幔裡,一男一女……
黃明宇鉗著她的手一緊,海棠吃痛地縮了縮。
“對、對不起。”黃明宇鬆了手,海棠蹲下去撿起圖冊,合起蓋到涼榻上。這才看見剛才黃明宇身後還藏著一疊,足有四五本。
“王爺來吃飯,”海棠低著頭,背對著他沒事找事地把碗筷擺正些,腦後的溫柔碎發下露出一截柔白的脖子。
黃明宇咬著唇,有點被抓包的怯,又有點慶幸——幸而是她。至少不是個會笑話他、會跑出去胡亂說的人。他信得過她,海棠不是這樣的人,不是的…吧?
他忽想起第一次見海棠,那是新婚建府的時候,他在阿嫣屋裡醉後醒來。那日晨光熹白,堂屋門一開,他看見瀲姐,看見跟在瀲姐後的海棠,安靜地向他行禮…不,那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是在林府西苑瀲姐的小院子裡。當時瀲姐傷著,阿嫣哭著,海棠安靜地佇在小院子的枯藤旁。
對,那是海棠。她總是那樣嚴肅而安靜,脫離了她自己,脫離了年齡,脫離所有小喜好和小脾氣,只剩辦事的手、沉默的嘴、觀察的眼睛。她彷彿一生活在“丫鬟”這兩個字裡,黃明宇總覺得她不像個活的人。
但此刻,在這裡,在他眼裡,她腦後一截雪白的脖子帶著她活了過來,上面的面板該是微微冷的、微微暖的……
黃明宇仍抱著被子裹住自己,不敢造次,輕叫了聲,“海棠姐姐…”
“吃不吃桂花糖藕?”海棠急著轉身去拿藏起來的食盒,黃明宇一手拉著她,“現在先不吃了…”
海棠縮著肩膀要把手抽出來,“王爺吃飯吧,奴婢…”
黃明宇沒放手,海棠纖細的臂輕輕抖著。黃明宇紅著臉,壯著膽子豪氣道,“你、你對著我,不用叫自己奴婢。”
海棠嚥了下口水,“王爺…”
黃明宇拉著她的手,心裡一頭巨象咚咚直跳。他低頭望著圍住身下的一大團被子,“海棠,我有點疼,我不知該找誰…海棠,你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