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此刻的美,好像跟美本身不太一樣,多了點什麼…更靈動的,更貼近林瀲的,讓人想抓住了往自己懷裡藏的。林瀲抿著唇,臉上無故撲了點紅,始終沒想清多了的那一點是什麼。
“阿嫣,”阿堇在亭外輕聲叫,“親王府派了人來。”
沈嫣立刻直起身,“是我母親嗎?怎麼了?”
阿堇掀帳走進來,伏在沈嫣耳邊,“澤王爺派來的,說要送個什麼東西給你。”說著往林瀲那邊瞥了眼,「讓她迴避一下?」
沈嫣訥訥的,不知自己該給出一個什麼表情。
今天畢竟是他大婚,其實沈嫣剛才也有點悵惘,不過是一瞬失神,她自己也理不清,也沒想要理清。反正沒人知道,她樂得心裡留著這團麻,就不收拾了。天長日久,這些亂麻自會腐爛消失的,或是日後有更多更多的亂麻,從前這些,便也不算什麼了。但他竟派人來了,便也扼殺了她拖著不肯好的機會。為什麼要這樣逼她呢。
林瀲擔憂地望著沈嫣忽然沉寂的眼睛,“阿嫣,沈夫人說什麼?”
沈嫣的手輕輕一動,林瀲摸過去捏住,稍用力了些,捏得沈嫣甚至微微疼了。過去的過去了,遠方的始終在遠方。而瀲瀲,緊緊把她捏住了、縛在了此時此地,瀲瀲是她的煙火塵世,揉進她裡面,所有的飄忽不定就都得了一點重量,安穩地壓著她。
沈嫣緩緩吐出一口氣,理了理衣服,“讓那人進來吧,瀲瀲陪我見見。”
林瀲忙說好,阿堇轉身出去。這樣也好,多一個人,避避嫌。
很快帶進來一位小廝,竟是阿平。沈嫣不免詫異,今晚是什麼日子,阿平居然走得開。
阿平雙手捧著個錦盒,向她們行了禮,“請兩位小姐的安。王爺之前收了一雙成對的玉佩,很是心愛。今晚成婚,又拿出來看了半日,想起沈小姐和六王爺的婚事也將近了,所以命奴才帶來,賀小姐之喜。”
林瀲心下嘀咕,這是什麼話,牛頭不搭馬嘴的。澤王自己心愛的玉,自己成婚,跟阿嫣有什麼關系。
錦盒開啟,兩塊羊脂白玉,合璧為圓。細工雕了一雙展翅高飛的大鳥,各自只有一眼一翅,大鳥下繞著糾纏的樹藤。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阿平道,“王爺祝願沈小姐和六王爺一生一世,恩愛不離。”
林瀲微垂著頭,瞄瞄阿堇,又瞄瞄沈嫣。阿堇看起來有點焦急,沈嫣只是把頭低下去,並不言語。
澤王這禮,送得絕對奇怪。他不知什麼時候見過阿嫣,動心了,這點毋庸置疑。但阿嫣…林瀲心下一定,阿嫣對澤王應該是無意的。之前選皇子來嫁,林瀲路都給阿嫣鋪好了,阿嫣還是沒選澤王。
阿嫣無意,且兩方都要成親了,澤王這樣糾纏就有點煩人了。
沈嫣沉默半晌,終於福了福身,卻沒接玉佩,“多謝王爺美意,王爺今晚大婚之喜,玉佩理應贈予…”
“姐姐,澤王爺這玉佩真漂亮,王爺好疼幼弟啊。”
沈嫣回頭,大眼睛對著林瀲,「幹嘛你?」
林瀲探頭探腦去看那玉,鼓得一臉圓圓的,可愛得很無辜,“比翼鳥互為臂膀,連理枝同氣連根,這不是最好的手足之情嗎?理當兄弟一人一塊,雙璧成珏,才是佳話。姐姐,不如我們幫六王爺留一塊吧。”
林瀲的意思,是她們一起替明宇收下一塊,剩一塊給澤王自己兄友弟恭去。既是兩位小姐一起收的,總不能再有流言蜚語了吧?最好明宇以後天天佩著這玉去上朝,澤王若不戴,就是他不友了,一戴又不免要糟心。呵,氣薨他!
阿堇扭頭抿嘴一笑。阿平急著剛要說話,沈嫣垂眸柔聲道,“此玉貴重,臣女不敢代六王爺領受。但臣女今日為澤王爺的手足之情所感,日後定當勤勉侍奉,照顧好六王爺,絕不辜負澤王爺的厚望。”
林瀲輕輕一挑眉,阿嫣還是太柔善了。
阿平無奈著,卻也有點慶幸,若真送出去了,日後始終是個禍患。王爺喝了兩杯心裡傷情,阿平勸不住,還好沈小姐這邊守著分寸。
阿平無端帶著白玉珏來,又無奈地帶著那白玉珏回去。剛要走,沈嫣猛然想起自己還沒祝賀人家新婚之喜,連忙叫了聲阿平。林瀲臉上一僵。
阿平回頭,沈嫣說,“煩你轉告王爺,臣女和林家二妹妹不能親自出席王爺喜宴,心內甚是遺憾。但我們衷心祝願王爺王妃舉案齊眉,百年好合。”
阿平記下,行禮去了。
沈嫣看著阿平走遠,折身回亭裡,彎腰在炭盆上烤了烤手。林瀲遠遠地望向沈嫣站在亭子裡,銅燈照在臉上,淡淡的青黃之色,像一段舊了的回憶。
林瀲想起阿嫣生辰那日從宮裡回來,就是在這個涼亭下,抱著林瀲哭得不可自已,後來阿嫣病了,再後來,她決然地選了六皇子。林瀲還以為是瑜妃派來的人說動了阿嫣,但原來不是。
阿嫣認識阿平。
林瀲心裡不知怎麼的,有點堵,不知該如何形容的一點不好受,不是生氣,也算不上難過。澤王看上阿嫣,林瀲不過是怕他給阿嫣惹麻煩,所以不耐煩。但阿嫣原來也不是對澤王完全無意的,她曾經哭過、病過、心灰意冷過,也許都是為了他。
沈嫣久久沒聽見林瀲的動靜,轉身疑惑道,“瀲瀲?”林瀲沉著臉想事情,沒聽見。沈嫣走過來,抬頭端詳著她低垂的眼,“你怎麼了?我還想問你呢,剛才怎麼在澤王的人面前那樣說話?”
阿嫣剛才情急,叫了聲阿平,但現在換到林瀲面前,又改了口,變成“澤王的人”。看來阿嫣心裡屬於澤王的那一塊聖地,是不對林瀲開放的。
林瀲冷著聲,“自己弟弟就在宴席上,繞那麼遠路送這邊來幹什麼。沒事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