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是真性情,她們林家的,都這樣。”沈嫣幽幽道,“一個搭命救了林瀲,一個搭命救了我。”
房門敲了兩下,阿堇去開門。門外立著個小廝,行了禮,附在阿堇耳邊說了幾句話。阿堇點頭道了謝,小廝滿臉通紅地走了。阿堇關上門,轉身倚在門上,笑笑地看著沈嫣。
沈嫣立刻站了起來,“是不是宮裡的訊息,這麼快?”
阿堇點頭,“查完了,說是林房培植了很好的掌心蓮,皇後娘娘看見了,喜歡得不得了,說很襯瑜妃,讓給瑜妃送一缸去。林房在禦花園隔壁,今天那宮女捧著一缸掌心蓮,繞過花園要去後宮,誰知撞見了六皇子下課。小宮女嘛,一見皇子,路也看不清了,就不小心撞到了你身上。”
沈嫣失笑,“居然是這樣的烏龍,那也不怪她。”
“怪不怪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皇後已經把那宮女趕出宮了,可能也是怕她亂說,壞你清譽。”
這就趕出宮了?沈嫣問,“然後呢?處置宮女也得有個名頭,說的是什麼?”
阿堇走過去扶沈嫣坐下,“皇後宮裡統一口風,都說當時你只是裙子被弄髒了,六皇子給了件披風解圍,倒也全是實情。反正這事就算過了,傷不著你。”
沈嫣聽來聽去,沒聽到自己想聽的,急道,“那林瀲呢?”
阿堇柔聲說,“你還想著她呢?放心吧,整件事裡根本沒林瀲。女眷儀容有損,皇子給了披風解圍,誰還好意思問中間的細節。”
沈嫣鬆了口氣,微微一笑。雖然這事扯上了她和六皇子,但兩人差著四歲,能傳出什麼來?六皇子君子。最重要是林瀲沒摻在裡面,她一身內裙被那麼多人看見了,給她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沈嫣拉開黑漆盒子底部的小抽屜,小心地拿出一支沉木簪子。那簪子通體沉玄色,幽幽散著淡淡的木香氣,簪頭雕刻成一朵初開玉蘭的形狀。
阿堇看著那簪子,“這是老爺留給你的那支吧?”
沈嫣輕輕摸著簪子,“沉香好,父親說它味辛苦,但祛寒祛邪,是很正氣的木材。香氣也不輕浮,經得住年月。剛才竟沒想到。”
“現在她都沒事了,還送?”
“這次的事算是個警示,更要送了。阿堇,麻煩你帶去給林淵吧,再幫我帶幾句話。我就不去了。”
阿堇勸道,“太傅府早收空了,老爺的舊物還剩幾件?自己留著些吧。”
沈嫣微微一笑,捂著心髒,“父親留下來的那麼多,都在這兒呢。他要是還在,也會覺得這簪子合適林瀲的。”
阿堇無奈笑道,“你這麼喜歡她啊?”
“不是喜歡,是心疼。我沒了父親,至少還有母親,她呢?”沈嫣摸著阿堇的衣袖,袖口繡了一圈厚厚的連雲紋。林瀲的衣服,袖口領口,也許根本見不著繡邊。沈嫣嘆道,“阿堇,這次她差點出事,我細細數了一下,她身邊竟一個可依靠的都沒有。就憑這樣,她還是想都沒想,脫了外袍蓋到我身上。”
阿堇說,“也別這麼說,林大小姐待她可不差。”
沈嫣搖頭,“林淵也有林淵的為難。”
“好了,”阿堇安撫地拍拍沈嫣肩膀,“她現在有你了,你這性子,我看她下半輩子都不愁沒人疼了。”
“對,她有我。”沈嫣垂眸一笑。
林瀲現在終於有個姐姐了。可話說回來,這又何嘗不是,沈嫣終於有了個林瀲。一個真心敬她愛她,眼都不眨就把自己一生賭上,只為了要護著她的妹妹。
那晚月色迷離,林瀲熄了燈,握著簪子倚在窗前。手中的沉木簪安靜自持,淡淡流光。小青在小榻上叫她,“瀲瀲,睡吧。”
林瀲模糊地應了一聲,仍在心裡一遍遍地默揹著長姐轉告她的話。林瀲背書從來很好,但這段話,她寫了下來,默背了無數遍,還是很怕自己一覺醒來,記錯了哪怕一個字。
瀲瀲,玉蘭是花中君子。戴著這簪子,要記得舉止端方,心裡持正,自重自愛,不可辱沒了她。
也絕不可看輕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