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覺得,自己應該是被安娜斯塔西亞套路了,不,是一定被安娜給套路了,他仔細回顧了一下兩人的對話,發覺從頭到尾自己都是在被牽著鼻子走,畢竟無論是那已經殘缺的半年記憶延續下來的情感,還是重傷而回之後這三個月的細心照顧,他已經是對這個女孩信賴有加。
她才19歲,就已經是一名成熟的防火女了,放棄了人生的所有可能性,專心地侍奉火焰,這樣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性,李炎自己讀不懂,身邊的人也不想讀懂。
比如灰心哥,就總是冷嘲熱諷,他總是沒事就說傳火儀式是一場騙局、是勾引那些心智未萌的年輕人們貢獻靈魂與肉體的魚餌,那些傳說與故事都是精心編造出來糊弄小孩子的,連防火女也是一群被矇騙了的無知幼女。
從實用角度的觀點來說,李炎覺得他說得沒錯,畢竟一個需要不斷獻祭英雄來延續火焰的世界,永遠都會有一個當代的倒黴蛋坐上這個倒黴的位置,即便周圍的人熱烈歡呼英雄之名,畢竟冷暖自知,他也無法評價些什麼,只是覺得英雄之名不過虛妄罷了。
第二天約定的日子,幾乎所有住在這個傳火祭祀場的活人們都前來道別,不僅有經常在鎖鏈電梯旁販賣道具的商人,還有身穿潔白長袍的名門大小姐兼教會聖女,甚至連懶洋洋的灰心哥都直覺地來到了篝火旁。
這倒是讓李炎驚訝不已。
畢竟他一直渴望著逃離這個世界,對於這些本地人其實沒有多少感情,但是眾人卻還是清楚地記得這九個月以來,這些異邦來客們為倖存者們做出的貢獻,因此特意前來向即將奔赴北方之地的李炎獻上祝福和禮物,這著實要令李炎的雙眼感到一陣溼潤。
鐵匠安德森把他最出色的作品——一把揮動時會伴隨著猛烈的火焰而閃過的長劍,一副穿在內襯外的柔軟的秘銀鎖子甲,以及一面本要獻給教會的堅固盾牌——都打包放在了一起,塞進了李炎的懷裡,而最後只是取走了那一把使用很久、破爛不堪的長劍作為報酬。
道具商人送了不少補給品,包括止血草和解毒草,用他嘮嘮叨叨的話來說,中毒和出血是很麻煩的,所以帶上這些準沒錯,而最令李炎感到震驚的是,他甚至把那瓶珍藏已久的女神祝福拿了出來,這是一種強大的飲品,可以治癒所有的傷勢。
魔法師和聖職者分別送了一枚可以提升運動能力的指環與一枚掛在金屬鏈條上的可以提升速度的護符。
而來自大沼的咒術師傅則為自己唯一的弟子送上了自己畢生解讀的咒術書,雖然師傅的頭顱包裹在那一層層的遮眼布之下,但李炎仍然能從師傅的聲音中聽出些許倦意和傷感。
“李,我唯一與最後的徒弟,大沼的咒術師遵循著一師一徒,無師無徒的風俗,作為我重要的弟子,你這次可一定得完完整整得回來,教你學習咒術的時光還不壞,老頭我很開心,就像從前我的師傅教我咒術的日子一樣令我感到放鬆,記住,永遠不要忘記敬畏火焰,亦永遠不要讓黑暗吞噬了你的火焰。”
李炎走上前,擁抱了自己的師傅,除了安娜斯塔西亞之外,最令他感到親近的就是這位爽朗的大沼老人了,他總是用過來人的心得提醒著自己,關切著自己。
“弟子謹遵師傅教誨。”
這時,那名身穿白袍的名門大小姐,聖女蕾雅在護衛的包圍下走進了祭祀場中央,她怯弱地抬起頭,又迅速低下。
“我聽聞李先生將要離開,特來向您問候一聲,您是要啟程前往那不詳的濃霧之地嗎?”
這就是名門的禮儀與矜持嗎,李炎哭笑不得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其實……家父曾經進入過伯雷塔尼亞,他也遇見過你們想要找尋的那個防火者,只是,你們是無法從北方諸國的土地上找到他的蹤跡的。”
蕾雅的話令李炎感到一絲驚訝,瞭解那個地區的他率先說出了蕾雅想要表達的東西。
“是因為,那個叫做楔之神殿的地方,誰也不知道位於何處,對嗎?”
蕾雅吃驚地望著李炎,隨即附和道。
“是……是的,家父……還有賢者、修女,以及逃難出來的倖存者們,他們大部分都是肉體被惡魔屠戮之後,靈魂被召喚進了楔之神殿,為了保護他們的靈魂,直到上一次古老巨獸陷入淺眠之前,他們都不能離開那座束縛了他們的神殿,直到惡魔被殺盡,巨獸退避之後,才再次獲得了肉體,離開了霧氣消散的北方諸國,如果您與防火女的靈魂被那座神殿束縛的話,直到古老巨獸重歸淺眠,你們將無法迴歸,屆時,這裡的人恐怕就等不到兩位的凱旋了。”
這時,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所以,才需要我為李先生指路啊。”
李炎轉身一看,安娜斯塔西亞換上了一身精緻的烏黑上衣與長裙,肩部環繞一件暖和的布披肩,秀麗的亞麻色長髮披在臉旁,而最令人矚目的,是一頂華貴精美的寶石王冠,戴在了雙眼的位置,代替了遮眼布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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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沒有妾身的話,您是必然無法找尋那不知名之地的國度,與那造物奇蹟般的楔之神殿。”
安娜悠悠然地靠近李炎,她那古典的美感一下子充盈了後者視線的全部,被王冠遮住視野的臉頰驀然靠近,仔細打量著李炎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