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時權裕還只是偶爾抱怨,近幾日已天天鬧著要回宮居住了。
你強行留了他三日,今天一早權裕便一頭紮進客堂,拼命纏著來此探望他的皇帝撒嬌,皇帝實在耐不住他的乞求,便命你和易元隨權裕同赴故太子府暫住。
這是皇帝對你們雙方的妥協。
權裕雖然沒有完全如願以償,但至少能離開道觀了,午時一過,就高高興興地上了回京的馬車。
這也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脫離了道觀的結界雖然有些風險,但畢竟還有你們兩個隨身保護,距離權華返京也不過旬日光景……
總之,堅持過完最後幾天,應當無虞。
而後一連三日,的確是無虞的。
直到第四日的子夜時分。
你正按慣例與易元一同在權裕居住的院落廂房打坐,卻驀地感覺心口一陣縮緊,彷彿憑空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險,下意識全神警惕了起來。
但你的身邊,明明一切正常。
……這是來自遠方某處的威脅。
你猛地睜開眼睛,易元似有所感,轉過頭來與你對視了一眼。
你只遲疑了一瞬,便迅速下了決定。
那隱隱傳來的威脅正在變得越來越強,你與權華之間血肉相系的絃索彷彿正在一點點抽緊,勒得你心髒都開始一陣陣發麻。
“你去吧。這裡有我。”易元開口道。
你只點了下頭,人已循著連結瞬息轉移到了方才感應到的地點。
一道鋒銳無匹的巨刃正攜著刺耳的尖嘯聲橫向掃來,眨眼已至身前。
但你只是出現在那裡,什麼都不必做,它已承受不住來自你的威壓,近身的瞬間宛如輕砂拂過,巨刃無聲無息地化作無數細小的霧粒,隨風消隱,不留痕跡。
你手中正握著刀抦,寬大的鐮刀刀刃斜向地面,尾端連線的九道節棍懸浮環繞在你與權華的身周,正因來自你的圓融充沛的力量而瑩瑩泛光。
這是你的完整本相。
透過這種方式直接傳送過來的你,根本沒有時間偽裝。
你此刻正站在兩方勢力之間,你的身後是維持著初級防護陣法的權華和被他保護著的隨扈,身前則是一眾黑袍加身的修羅教教徒。
修羅教透過供奉修羅獲得的“神術”,無外乎來自修羅自身力量的賜予,剛剛那一擊是眼前一眾教徒合力祈禱激發,對人而言足以致命。
僅憑權華現在能施展出的法術,已擋不住了。
差一點。
你穩住驟然狂亂暴動的緊張心緒,緩緩舒了口氣。
縈繞耳際的血管震動鼓譟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外界的嘈雜重新流入了耳朵。
眼前的修羅教諸人已紛紛脫帽跪地,對著你行九叩大禮,口呼“九鐮大君”。
而你身後的人群則強抑著驚豔、驚疑和恐懼哆哆嗦嗦地抱成一團,只有權華冷靜而欣喜地回應了你草草掃來的目光。
你一時間卻沒法回應他。
一陣雜糅的力量正自前方磕頭的教徒身上析出,凝成數股蘊含著精魂氣息的灰霧,似緩實快地向你靠近——應當就是那套透過信仰轉換生魂而成的東西。
這等莫名來源的供奉你可不要。
你手中長鐮微微一蕩,掀起一陣狂風將對面諸教徒吹得七倒八歪,冷聲喝道:“叫吞海噬陸出來!”
應聲而出的,是遠方地平線上一陣湧動不息的黑影。
那漆黑的影子彷彿黑色的幕布被看不見的細線牽起似地,逐漸形成了一個百丈高的巨碩人影,覆蓋住大半個天穹,隨著一點點輕微的晃動,人影慢慢凝成了實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