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剛剛結痂的傷口又崩裂了嗎?
你心裡又怒又急,循著血跡又追了數裡,轉過又一道彎時,終於看見了前方不遠處正搖搖晃晃、跌跌撞撞、仍一味向前走著的權華。
權華的長發淩亂地散著,披身的外衣滿是塵土,已隱隱浸上了斑斑血色,腳下連鞋都走丟了一隻,赤足踏地,足底都被粗糲的砂石磨出了血痕。
你不由鬆了口氣,滿心的怒氣和焦急都在這一步步的血跡間退潮般隱去了,只餘下心酸和心疼充斥著胸口。
你驅馬向前,在權華身側落馬,伸手想去拉他的胳膊——
卻被權華避身躲開了。
你咬牙忍了,又快走兩步攔在他面前。
權華向右一閃,就這麼繞開了你。
你無計可施,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開口道:“殿下,您要這樣一路走回京城嗎?”
權華腳步頓了一下,隨即仍繼續向前。
你加重了語氣道:“殿下,外駐皇子無詔返京,形同謀逆!太子殿下若知悉,也不會同意你這樣回去的!”
權華全不理會。
你狠下了心,用力吼道:“殿……權華!你重傷未愈,血流不止,難道你也想像畜生一樣,無聲無息地死在路邊嗎?!”
權華驀地停住,半晌,他回身望向你,失神的雙眸在你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眼你手中牽的馬。
你下意識握緊了韁繩,牽馬緩緩向他走去,邊柔和了聲音道:“殿下,我跟你一起回京,但是你要答應我,這一路聽我的話,不要傷害自己,好嗎?”
權華沒有應聲。
那雙黝黑的眸子似乎失去了光彩,他只是怔怔望著你,臉上盡是茫然和哀傷。
你看在眼裡,心痛難抑,小心翼翼地伸手,將他輕輕攬入你的懷中。
這是你此刻唯一想做的事。
權華似乎聽進了你的話,順從地任你整飭衣冠、換藥止血,晚間休息,白日趕路,還順利在距離京師還有兩日路程的館驛接到了允準入京的聖諭。
只是這幾天來,館舍雖然都安排了兩個房間,但夜晚入睡之前,權華總是堅持不讓你離開他的床邊。
於是你們夜夜同床共枕,執手而眠。
你是歡心如此的,一方面卻又止不住地擔憂。
權華似乎非常害怕,害怕太子真的病亡,害怕這偌大的家族裡,他唯一真心相待的哥哥離他而去、撒手人寰。甚至於在夢中,在他的自控難以企及的地方,他還會為此驚悸流淚。
你只能輕手輕腳地擦去他眼角的淚痕,盡可能地照顧權華,卻沒把握究竟有多少能照顧到他的心裡。
而這一路的提心吊膽、恐懼徘徊,在你們即將抵達的當天,終於塵埃落定。
滿城縞素。就在距離太子府六十裡開外的地方。
太子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