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斟了兩盞溫酒,舉起酒杯:“在今日之前,我已經日夜兼程的趕了好幾千裡路,可是我卻一點都沒覺得辛苦。”
“這一路上,我見到捕魚的漁民,耕種的農夫,讀書的孩子,漿洗的女人。形形色色,人間百態,都在日月輪轉中咀嚼著他們的生活。我在想,大燕這片土地,就像一艘正在行進的大船,它也有過千瘡百孔的時候,可有很多人都在努力的填填補補,讓這艘船能繼續平穩的浮在水面上。”
“而阿澈,你就是那個開船的人。你做的真的很好,我私心以為,你對得起任何人,也配得到你所期待的一切。”
夏綾輕輕將酒盞向前一遞,一聲清響,與寧澈的杯沿碰在一起。
溫酒下肚,一股暖意霎時席捲了五髒六腑,夏綾的雙頰嬌豔欲滴。
她湊近寧澈,在他耳邊輕聲道:“包括我。”
嗒。
寧澈手指上的玉扳指不經意間同桌沿擦碰在一起。
或許是酒的作用,讓他的神思一片迷亂,努力在理解夏綾這句話裡的意思。
猝然間,卻有聲巨響傳來,震碎了寧澈的思緒。
他下意識的偏頭往窗外看去,何敬也正在此時小步走來,滿臉喜色的稟道:“主子,姑娘,皇極殿前的煙花開始燃放了。”
“哈!”夏綾起了興致,拉起寧澈的袖子便往外走,“咱們也快瞧瞧去。”
一簇簇五彩斑斕的焰火盤旋著沖上夜空,在天空中呼嘯著炸出一片火樹銀花,將乾清宮的大殿映照的盛大輝煌。
兩人一起並肩坐在屋簷下,那燦爛絢麗的煙火,逐漸緩慢的和多年前在浣衣局的小院子裡看到的德勝門上的燈火交融在一起。
寧澈忽而想許個願望。
他仰望著夜空,虔誠的將自己的心願一字一句的默唸出來。
“阿澈。”就在他將將讀完心中所想時,夏綾的聲音從身邊響起。
“我們在一起吧。”
寧澈的心跳隨著這句話漏了一拍。
才許的願望,這麼快便實現了嗎?
夏綾看著他這怔愣的樣子,促狹的在他身上捶了一下:“你都不說句什麼嗎?”
“我,我,不是……”寧澈的心緒卻越理越亂,“我總怕,這不是真的。”
“嘁——”夏綾兀自一笑,歪起頭,將自己的臉頰往寧澈面前貼了貼。
“嗯哼。”她用指尖在臉上點了一點,“你試一試,就知道真不真了。”
寧澈深吸了一口氣,緩慢而真誠的靠近,在夏綾臉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這是他十六歲那年就想要做的事,為這一刻已等了幾千個日夜。
唇瓣觸碰之時,恰有一簇盛大的煙花升至了高空,以蓬勃之力迸濺出萬千流光,一瞬間照亮了整個紫禁城,不吝惜每個隱秘的角落。
會極門外,莊衡披甲佩刀,身姿挺拔如松。會極門內,方苒手持風燈,隔著一道宮牆,同牽掛之人短暫相聚。
仁壽宮中,湯圓掀開熱氣騰騰的鍋蓋,鍋中煮了豐滿白胖的水點心,等著譚小澄下值後促膝共食。
內閣值房裡,鐘義寒擱下布滿標註的尋親手劄,悵惘卻又期待的圈定了幾個打聽親人下落的地方。
千般滋味,百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