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時已到了年根底下,街上的行人越發稀少,平日裡人流熙攘的商鋪,也大多都早早打了烊。夏綾沿街一路走過去,唯見到一家做衣裳的鋪子依舊燭火高燃,她心中一動,走進店去。
“姑娘可是要做衣服?”掌櫃見有人進店來,熱情的張羅著介紹。
夏綾點點頭:“想買件喜慶些的,過年穿。”
掌櫃引著夏綾往店鋪裡走:“若是扯料子現做怕是趕不及了,那您看看這些成衣,都是最時新的樣子,您若是瞧上哪件,便可以直接上身試試。”
“嗯。”夏綾在滿架子的成衣之中挑選著,隨口問到,“掌櫃的,你生意不錯啊,到年下了也不鬆鬆勁?”
掌櫃的嗨了一聲說:“這不是聽說,等開了春,禮部就要給宮裡選新娘娘了麼。我有老主顧聽了這訊息,緊著給家裡姑娘裁衣裳,是以今年生意一下子多了許多。”
夏綾挑眉:“選新娘娘?”
掌櫃暗一嘖聲,佯裝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一下:“您瞧我這嘴,朝廷還並未發告示,只是我這主顧認識禮部的大人,原本叮囑我切不可說漏嘴的,罪過罪過。”
夏綾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連裁縫鋪掌櫃都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怕是要給宮中選新皇後的訊息早已傳的滿城風雨了。看來寧澈這塊餑餑還是蠻香的麼。
說話間,夏綾已挑好了衣裳:“我去試試這身。”
這是一件珍珠白短襖配銀硃色長比甲,穿上後竟出奇的合身,再圍上一圈白狐裘領子,將整個人都映襯的紅潤了起來。
掌櫃雙眼一下子亮了,忙不疊的誇到:“這身衣服真是太稱姑娘您了,便是量身定做也未必做的出如此合適的衣裳呀!”
夏綾看著鏡中的自己,亦十分滿意。她心念一轉,打趣道:“掌櫃的,你說我要是穿這一身去選新娘娘,能不能選的上?”
“這……”掌櫃一下子被問紅了臉,硬著頭皮尬笑道,“能,姑娘一定能心想事成。”
夏綾噗的笑了,她也知道,自己問的這句話有多難為人。
“借你吉言了掌櫃的,這身衣服幫我包起來吧。”想了想,又補上句,“再送我條紅圍脖唄,讓我們家這狗子也一塊喜慶一下!”
拎著衣服出了門,夏綾揪了揪狗子的耳朵,拉長聲音道:“鈴鐺你聽到沒,要是咱倆再不快點回去的話,阿澈這塊香餑餑可就要被別人分完咯。”
聽到又要趕路,小鈴鐺嗚的哀嚎了一聲,表示了極度的不滿。
夏綾蹲下身,在狗子的毛發間揉了揉,低聲道:“可是鈴鐺,我真的太想太想見阿澈了,所以咱們都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景熙五年的最後一日,臘月三十。
今年京城的冬天格外寒冷,乾清宮的火地中已供了比往年多兩成的碳,卻仍覺得暖和不過來似的。
司禮監掌印何敬打了簾子進來,屏著氣息往次間行了幾步,見書房的正位上,那人依舊入定般坐在桌案前,手邊已堆了高高一摞親批過的票擬。
他壓低聲音問近旁伺候的小內侍:“主子還沒有要歇的意思?”
小內侍苦著臉搖頭道:“沒呢。掌印,這都已經到年三十了,往年還有小主子能陪著陛下一塊吃頓團圓飯,可今年這……”
何敬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卻也禁不住暗嘆了口氣。大半年了,自夏姑娘帶著傅娘娘的棺槨離開後,皇上就好似沒了人氣兒似的,除了跟閣部大臣必要的議事外,自己一個人待著時,有時一天都未必說的了一句話。
整個乾清宮,彷彿變成了一座會消匿聲響的寒潭,似乎寡言少語才是這裡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