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苒本能的一瑟縮,艱難的抬起頭來,見司禮監掌印何敬,正負手俯視著她。
“掌印,掌印……”她喉中嗚咽道,“奴婢是冤枉的……冤枉的!”
即便是已被傷口折磨到了極致,方苒仍是撥出了一聲破音,以證自己的清白。
何敬嗤笑一聲。
他搬來一張凳子,放倒後坐在方苒跟前:“你倒再同我說說,你如何是冤枉的?”
方苒極力回想著當日的情形:“奴婢那日送吃食進永寧宮,是因皇後娘娘方淋過雨,奴婢想著送些溫補的吃食,為娘娘暖暖身子。娘娘看起來心緒不佳,但還是同奴婢寒暄了幾句。之後奴婢放下吃食離開,娘娘還叫住奴婢,讓奴婢給乾清宮的小喬內侍帶句話,說是,說是……”
我已想清楚了自己的去路,不會再拖累任何人了。
方苒回想起這句話,當時未絕不妥,而如今再回憶起來,方咂摸出其中的蹊蹺來。
“不對,不對……”
方苒的心緒亂如春絮,可漸漸的又彙聚成光點,讓她的一瞬間清醒。
那句話,分明就是遺言啊!
“掌印,娘娘是自盡的,是自盡的!”方苒不顧手指上的劇痛,一把抓住何敬的袍腳,“您讓我見見小喬公公,她一定能聽明白娘娘的意思,證明我是清白的!”
皇後為什麼一定要留這句話,就是為了給她保命用的啊。方苒真是悔,為何沒有當時就察覺到話中的意味,既沒能阻止的了皇後服毒,又使自己落入這般險境。
何敬抬起腳,將方苒血肉模糊的手從他的衣袍上撥弄下去。
“你這丫頭可真是瘋癲,後妃自戕是多大的罪,你也竟敢亂咬?”
他輕飄飄的一笑:“不過我今日來,可不是來聽你喊冤的。”
說著,何敬從手中撣出一隻粉色的錢袋子,拎到方苒面前:“這東西,是你的吧?”
方苒瞳孔驟縮。
是啊,出了這樣大的事,她的房間一定都被搜過了,那她的所有私物,必已都落入了他人之手。
她掙紮著就要去抓那隻錢袋子,可何敬卻往上一提,讓她根本觸碰不到。
何敬不慌不忙的將錢袋子開啟,在裡面拿了一枚劍穗出來,遞到方苒面前。
“這可是男人的東西。”他森意涼涼的勾了下唇角,“方苒,你在同人私通。那個男人是誰?”
“不是,我沒有……”
方苒極力的想否認。只有那唯一的一次,從那之後,她同那人再無任何聯系。可如今被人抓住了把柄,私相授受犯了宮規,這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當日那人託了好幾層關系,才最終將東西送到她手中,就是為了不出紕漏。送進來的東西,除這只用舊了的錢袋子和一枚劍穗,還有一筆錢和一張字條。但她已決心同那人恩斷義絕,遂回了封字條給他,並將財物一併送還。
可這錢袋子和劍穗,是她豆蔻年華時為數不多值得珍藏的回憶,她捨不得扔,想留著給自己做個紀念。
不想,今日竟成了禍端。
但萬幸,那張字條已被她燒了,沒有留下任何那人的字跡。她深知自己已被人拿捏住了七寸,若她已註定無法逃脫,那至少不要連累那人,他還有大好的前程。
未及太多思索的時間,何敬催命一般的聲音再次再上首響起:“我再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如果你能認下謀害皇後的罪,我保證私通的事能到此為止。可你若不認,屆時所有證物移交刑部,往下會再查到誰身上,我可就不保證了。”
他提起腳尖,往方苒身上驅了驅,以做敲打。這力道本不重,可方苒身上那處剛受過杖刑,皮肉已然綻開,疼的她幾乎痙攣。
“你沒有太多時間,自己想想吧。”
何敬說完,轉身往門外走去。他還未跨出禁室的門,便聽到身後之人悽悽叫到:“掌印!”
方苒手肘磨地,忍痛向前爬了幾步,卑微的伏在何敬腳下:“我認……我認!”
一聲悶響,房門閉合。
何敬抬手喚來一親信秉筆,吩咐到:“拿紙筆進去,讓她認罪畫押。在移交刑部之前,將她摁死在這裡,做成畏罪自盡。”
錢袋子仍握在他手中。何敬負著手,用拇指摸索片刻上面的繡紋,一聲嗤笑。
沒想到老天竟在這個當口送了這麼份大禮給他。被錦衣衛壓了這麼多年,也總算是看到內府的出頭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