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始至終,他都是煢煢孑立,只不過沒有今日這般分崩離析。
夏綾眉心動了動:“我進去看看她。”
“喬喬。”寧澈用他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握住了夏綾的手臂。
“僅此一次。今日之後,你不許再踏入這個地方。”
“阿澈?”
“我不想拿這件事情來考驗人性。”寧澈說得和緩卻不留餘地,“她想做的事,你若不幫她,你該如何待她,可你若幫了她,我又該如何待你。”
夏綾微點了下頭,她知道,寧澈是不想讓她置身到兩難的境地裡。
兩人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個往門裡,一個往門外。
已有尚儀局的女史送了孝衣過來,看著那些蒼白的綾緞,夏綾的雙眼有些刺痛。傅薇過世的時候,西五所都沒有掛過白,對待紀瑤,寧澈已是寬厚到極致了。
永寧宮能依舊是一片狼藉,地上還殘留有尚未拭去的血跡。
紀瑤失魂落魄的抱膝坐在地上,如一隻籠中困獸。她身上雖沒有傷口,可夏綾看她時,卻覺得她已千瘡百孔。
“瑤瑤。”夏綾輕輕跪在她身邊,生怕驚擾了她。
紀瑤緩緩抬起頭來,待看清了夏綾的臉,她猝然伸出雙手攥緊了夏綾的衣袖。
“綾兒,我要回南京,你幫我,幫我好不好?”
夏綾被她拉扯的生疼。她才恍然明白過來,寧澈說的兩難,究竟是何意。
一股莫大的無力感壓制過來。她無法將任何一個人帶離這宮城,從前不可以,現在也不可以,死人不可以,活人還是不可以。
回想當日在宣武門下,夏綾曾毫不猶豫的答應紀瑤,願意幫她逃離。而如今時過境遷,置身於這宮牆之內,她已失去了承諾任何人的勇氣。
“瑤瑤,你……請節哀。”
大滴的淚水從紀瑤眼中漫出來。
“我沒有想做傷天害理的事,我就是想去我爹的墳前,磕個頭,上柱香,都不行嗎?那是我唯一的親人啊,我就想去送他最後一程,都不行嗎?”
是啊,不行。
一入宮門深似海,尋常人家的女子,一旦踏入這宮牆,與親人都似是天地兩隔。更何況,紀瑤是皇後,而紀文徵是罪人。
一國的皇後,怎麼可能到罪官的墳前上香跪拜,這世上容不得這樣的事。
紀瑤的目光一寸一寸在夏綾臉上掠過,終化為一絲譏笑。
“我早該明白,這世上除了自己,靠不得任何人。”
紀瑤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肩,藉此來汲取一絲安全感:“我沒有那麼大公無私。我知道,你們厭棄他,痛惡他,說他是罪人。可對於我來說,他永遠都是父親,他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她落下一聲悽涼的喟嘆。
“綾兒,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同皇上才是一家人,說到底,你也不可能為了我而去傷他的心。可我爹也是我的家人,該為他做的事,我終究會自己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