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瑤被太後問的有些生怯,低頭答到:“那耳墜子……有些不合適。”
太後的面色不由得冷了三分:“怎的不合適?還是這奴才不會伺候?”
紀瑤一聽,太後這是要往夏綾身上怪罪,不敢再還嘴:“姑祖母,您別生氣,我再去試試……”
夏綾知道,太後對紀瑤一向嚴苛,紀瑤也很不敢忤逆太後。可她實在是心疼紀瑤,無奈之下,便替她回稟道:“娘娘,姑娘的耳垂薄,傷還有些沒有長好,若是硬要帶那耳墜,她會疼的。”
太後登時皺了眉,一個針工局的使喚丫頭,怎麼都敢在這裡多嘴了?看來自己是真老了,連個丫頭片子都敢做自己的主了。
太後冷眼看向夏綾,已然不悅:“這裡有你說話的份麼?怕不就是你挑唆的,讓姑娘遇上一點疼就往後縮。”
夏綾心裡頭一瑟縮,也不敢再出聲了,她不知太後怎麼就忽然發了脾氣。
孟芸見情勢不對,忙上前來,往夏綾身上打了一巴掌,低聲斥道:“還不快跪下給娘娘賠罪。”
她也跪到太後跟前,刻意將夏綾擋在自己身後,俯身叩頭道:“娘娘息怒,是奴婢沒有管教好底下的丫頭,奴婢帶她回去,定會好好訓斥。”
“倒不必你訓斥。”太後睇向紀瑤,肅聲問她,“瑤瑤,哀家教你如何管教內廷時,是怎麼說的?遇上這種多嘴的奴才,該如何處置?”
紀瑤心裡頭亂了,她知道太後是沖她來的,又很怕夏綾會因為護著她而吃苦頭,服軟道:“姑祖母,是我的錯……”
誰知太後卻陡然提高了聲音:“你這樣軟懦的性子,日後如何成得了大器!哀家在問你話呢,這奴才該怎麼處置?”
紀瑤咬了咬嘴唇,小聲答:“該,掌嘴……”
“掌多少下?”
紀瑤快被逼問哭了,不得已她也跪下道:“姑祖母,求您息怒,這不關她的事,是我怕疼,我……我這就去把那耳墜子戴上!”
見紀瑤這樣,太後心中更是窩火。怎麼的,這還委屈上了,到顯得自己是個惡人在逼她了?
“你給哀家站起來!”太後恨鐵不成鋼的將紀瑤拉起來,“你是主子,就有義務讓底下的人敬你,也畏你,這樣宮裡秩序才不會亂,你也不會上下都受氣。瑤瑤,哀家今日就再教你一遍,該如何禦下,如何立威。”
太後嚴苛的目光落在夏綾身上:“掌嘴三十,再跪兩個時辰,好好思過。”
紀瑤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孟芸卻搶先一步,推了夏綾一下道:“還不快謝恩。”
夏綾心中委屈,可在這森嚴的宮規之下,她不得不卑微的俯下身去,磕頭道:“謝娘娘恩典。”
太後沉了沉氣息,抬手拍了拍紀瑤的肩膀道:“原本打她二十下就夠了的,多的那十下,也是為了讓你記住,該剛強時便要剛強,坐在高位上的人,是不能靠善良來度化手下之人的。”
她讓自己心緒也平複下來,又變成那個不問世事,卻富貴安穩的和藹老人:“孩子,你早晚會明白,哀家是在為了你好。你到裡頭去冷靜一會,把自己收拾妥帖,一會出來的時候,臉上要帶笑模樣。”
恰在這時,有內侍進來回稟說,太子殿下到了。
太後臉上又現出了慈祥的笑意,她由姜穎扶著,到外頭去迎,她可不想讓太子看到這裡的滿地雞毛,再讓他對紀瑤生出什麼不喜。
紛雜的腳步聲自門外傳來,讓夏綾心中跳的愈發雜亂。她即便不回頭,光聽步履的節奏,也能辨得出哪是寧澈的腳步。她很想回過頭去看一看,可跪在這裡,卻不容得她有什麼小動作。
“哥兒。”太後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未幾,便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道:“祖母。”
太後與寧澈寒暄幾句,寧澈似是正在探頭往暖閣裡看,姜嬤嬤卻笑著打圓場道:“殿下見笑了。不過是有個奴才說了些不中聽的話,惹娘娘不高興呢,娘娘罰了她掌嘴罷了。”
夏綾仍低頭跪伏在地上,可心裡頭已然亂草叢生。有那麼一瞬,她很希望寧澈能進來幫幫她,但不過轉念,她又很怕寧澈會看到她現在這毫無尊嚴的樣子。
畢竟在上次見面時,兩人的言談並不很愉快。甚至這一兩個月以來都是這個樣子,夏綾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但他們彼此心中都明白,各自都在愈發小心的維持著二人之間岌岌可危的平衡。
她接著便聽到寧澈漫不經意的聲音傳來:“噢,那就聽憑祖母處置吧。我爹呢?”
太後答了句什麼,寧澈的腳步聲轉了方向,漸行漸遠,不一會便聽不到了。
夏綾閉上眼,心中的亂意也終於冷卻。
她突然就不覺的害怕了。
她與寧澈,原本就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他在岸上,而她在水裡。既然寧澈已經去了他該去的方向,而她自己,也該去承受她必須應該承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