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算是說到太後心坎裡去了。
今日原是有家宴,宣明帝和太子都會來慈寧宮陪她一起用晚膳,太後是特意想讓紀瑤在太子跟前露個臉,順勢再推一把給太子納妃的事。
太後與寧澈之間的關系,一直以來,其實並不如尋常人家的祖孫那樣放得開。太後僅為宣明帝嫡母,並非親娘,且寧澈畢竟是半截才認回來的孩子,又沒有被她親自撫養過,即便再親近,也是有限度的。所以太後對自己這個孫兒,是既疼愛他,可又有些要討好著他。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宣明帝正在逐步放權給寧澈,讓他成為帝國新一任的話事人。
年青一代正在崛起的力量,往往是會讓衰老者感到恐慌的,上了年歲的人,尤其懼怕孤獨與冷落。宣明帝沒有皇後,太子也到了納妃的年紀,未來的太子妃便是這後宮中的新主。所以太後極力的想將自己孃家這個女孩推給太子,若如此,也能保她自己在後宮中地位的穩固。
想到這一層,太後忙把紀瑤拉到身前來:“你快去把這身衣服換上,讓哀家瞧瞧。”
孟芸立即說道:“那奴婢去伺候姑娘更衣吧。”
太後笑了笑道:“不勞煩你,你說話哀家愛聽,多陪哀家說會話,讓你手底下的人伺候便行了。”
她是把這差事點給夏綾了。
夏綾連忙低頭應是,紀瑤也同福身應了太後。
太後又囑咐道:“妝臺上有對耳墜子,配這衣服好看,你一會也都戴上。”
夏綾端著衣服,跟紀瑤到了內間,一繞過屏風,兩人才全都松泛了下來。
紀瑤眨了眨眼,小聲問夏綾:“你怎麼來了?”
夏綾頭一歪,笑道:“奴婢來服侍姑娘換衣服呀。”
紀瑤輕打了她下,哼了一聲:“連你也要拿我逗趣。”
“哪有,我可是真心希望我們瑤瑤漂漂亮亮的。”夏綾說著,已將那件雲錦長衫展開,搭在一旁的衣架上。石榴金色的袍子將屋內映照的明豔生春,她卻聽紀瑤幽幽嘆了一句:“這也太誇張了吧。”
夏綾的手頓住:“瑤瑤,你不喜歡這衣服?”
紀瑤淺淡的笑了下:“我哪有資格說什麼喜歡不喜歡。”
夏綾默了默,取下雲錦衫披在紀瑤身上,又替她將領口的盤扣扣好。
“你在這慈寧宮就跟我當值一樣,反正又不是要在這裡討自己高興的,所以就怎麼裝怎麼來唄。等回去了,只剩咱們自己的時候,要記得悅己便好了。”
紀瑤總是能被夏綾的話開導。她忍不住揉了揉夏綾的臉:“你啊,就是忒能想得開。”
夏綾蹲下身,半跪在地上替紀瑤將裙擺整理平整:“那不然還能怎樣呢?得活著啊。”
這衣服是專門按照紀瑤的尺寸來做的,穿在她身上很合身。其實在夏綾看來,紀瑤穿這樣明麗的顏色是很好看的,讓她眼前一亮。但或又是因為夏綾本就喜歡紀瑤的長相,所以覺得她怎樣穿都好看。
“走,我幫你戴耳墜子去。”
在妝臺上,放置著一對足金的耳墜子,上面鑲著紅瑪瑙,有半寸那麼長,這是隻有盛世之下才映照得起的流光溢彩。
夏綾讓紀瑤坐在妝臺前,拿起耳墜子試著往她的耳洞裡捅了捅,紮了兩下卻都沒紮開,疼得紀瑤嘶的吸了口涼氣。
夏綾皺眉道:“戴不進啊?”
紀瑤抿了抿唇,小聲說:“本來我這紮了也沒多久,前兩天又疼起來,大概是又長死了。”
夏綾湊近她的耳垂看了看,見耳洞周遭確實有些紅腫。她上手輕輕捏了一下,紀瑤立時疼得低呼了出來,那裡硬硬的,應該是傷口裡頭有膿血。
“這不行啊,你現在哪戴的了首飾,這耳墜子又這麼沉,還不疼死你?”
紀瑤卻搖搖頭:“沒事綾兒,你就給我捅吧。我要是不戴這個,姑祖母怕是會不高興。”
說罷,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已做好了受疼的準備。
夏綾見她眼皮在輕輕顫抖,顯然還是在害怕的。自己手中的耳墜子好像一下子變得有千斤重,她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將那金首飾往妝臺上一擱:“不戴就不戴,幹嘛非為了讓別人覺得你好看,就一定要受這個罪?”
紀瑤換好衣服出來時,在暖閣中伺候的宮女嬤嬤,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些驚喜的神色。太後上下打量著紀瑤,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塊料子,哀家真是沒有選錯。”
周圍的人自然都跟著恭維附和。
但太後很快便注意到了紀瑤空空如也的耳垂。
她發問道:“哀家不是囑咐你要把耳墜子帶上麼,是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