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一轉念間卻掀開被子光腳下了床。
“阿澈!”
她先一步奔到門邊,將整個身體抵在門板上,堵住門不讓寧澈出去。
“阿澈,你聽我說。”夏綾沒有力氣,氣息也不穩,她要藉由門板的支撐,讓自己的身體不至於滑下去。
“你沒有見過,薇姨她身上有許多傷,從後腰到大腿,全都是傷疤。可是她沒對你說過,也沒對我說過,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個人承受了。阿澈,她不是心裡沒有你,她只是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你別說了,我現在不想聽這些。”寧澈打斷她,別過臉去,用力掐了掐眉心。
“不!我要說,我要說。”夏綾心中如鈍刀子割肉一般疼痛難耐,“阿澈,你放過她吧,也放過你自己。你與她本不是同條路上的人,既然緣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不要再強求了,你這樣將她囚在這裡,難道你心裡就好過嗎?”
“對,我好過!”寧澈驟然吼了出來。
“喬喬,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麼嗎?”他的面色陰沉如雨,“你非得逼我親口承認我是個沒孃的孩子嗎?我告訴你,她只要一天還在這個地方,我就是個有孃的人,我知道她就在那裡,我能找得見她。要是她真走了,天涯海角,你讓我上哪再去尋她的蹤跡去?”
寧澈逼近夏綾,直視著她的雙眼道:“她活著的時候,我當了許多年沒孃的孩子。現在她走了,我也不想再當孤兒了,就那麼簡單。”
說完,他拉開夏綾,自己甩了門出去,只留下身後的一聲悶響。
在簷外,瀟瀟秋雨自天幕淅淅瀝瀝的飄下。寧澈決絕的踏入雨幕之中,可走得太急,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
秋雨很快濡濕了他的衣衫和鬢發。寧澈抬起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臉頰上。一場秋雨一場寒,今日過後,天又會一點點冷下去,黑夜又會一天天長起來。
猝然,寧澈握緊拳頭,狠狠的捶在了地上。
手上的皮肉登時綻開,血水混著雨水,暈開一片猩紅,疼痛就如四周赭紅色的宮牆一般,都模糊在了這寒雨中。
小鈴鐺原本在自己的窩中假寐,聽到外面的響動,懶懶探出頭來,卻看到那個人頹然坐在雨幕中。
它安靜的看了一會,眼睛漸漸變得濕漉漉的。它從窩中鑽出來,也走進這秋雨之中,走到寧澈身邊,用鼻子拱了拱他。
當看見寧澈手上的傷時,狗子喉嚨中竟發出了陣陣嗚咽。它不安的呲了呲牙,轉身跑到夏綾的房間門前,抬起爪子用力撓著門板。
在門後,夏綾跌坐在地上,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可聽到聲音,她又不得不扶著牆,艱難的讓自己站起來。
拉開門,她看到了渾身濕透的小鈴鐺,以及坐在雨中的帝王。
“阿澈……”
夏綾心中一抽疼,不顧一切的也奔向了雨中,她撲到寧澈身邊,想要將他扶起來。
可她自己身上也沒有力氣,終是腿一軟,也一同跌倒在了漣漪萬千的青磚地上。
“喬喬。”
寧澈緩緩抬起雙手,展開手掌,擋在夏綾的頭頂。
“回去吧,你還生著病。”
夏綾用力搖頭,哽咽到:“阿澈,你心裡有多痛,我就有多痛。你有多難過,我就陪著你一起難過。”
寧澈嘴角顫了顫,不知是哭,還是笑。
他捧住夏綾的臉,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上已與雨水混合不清的淚痕。
“讓你夾在中間,也很辛苦吧。”
夏綾先是搖了搖頭,但而後,卻又使勁點了點頭。
“阿澈,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呢?”
宮牆之中唯有雨聲潸潸,天地靜默,無人能給這個問題一個答案。
只有小鈴鐺,踱步到兩人中間,在夏綾與寧澈的懷中,蜷起身子臥下。
它並不懂為人的悲歡喜樂。它只是知道,只要這兩個人都在,即便是在這風雨飄搖中,它的家也依然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