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鶴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夏綾叫了小湯過來,兩人一左一右架起秋鶴,扶著她站起來。
秋鶴身上沒力氣,僅手上的鐵鐐便墜得她直不起身子來。所以要讓她站穩,幾乎要全部倚靠夏綾與湯圓的支撐。
秋鶴很瘦,身量也不高,可畢竟是個人,當力道壓下來時,仍是十分沉的。夏綾與小湯一手攬住秋鶴的腰,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臂,用肩膀將她的身子向上頂。這樣勢必會牽動秋鶴身上的傷口,疼得她幾乎帶了哭腔。
“秋鶴,邁步,邁步啊!”
秋鶴咬住牙,抱緊懷中的鐵鏈,用盡全身力氣,拖著腳上的鐐銬向前挪動了一小步。
秋鶴走的很慢很慢,從床到門口那麼近的距離,卻又那麼遠。
鐵鏈劃過地面泠泠作響,房間中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聲。秋鶴臉色蒼白,卻突然對夏綾說了句:“姐姐,我沒有害過你們的人。”
“什麼?”夏綾抬頭看她。
湯圓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只覺得夏綾忽然鬆了力道,忙一把抱住秋鶴,叫到:“小喬姐,你別松勁兒!”
“噢。”夏綾趕緊也抱住秋鶴,防止她摔倒。
三個人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步,終於走到了房門口。
一拉開門,明媚的陽光一下子溢了進來。
秋鶴蒼白的面龐映在陽光下,竟好似有些透明。她痴痴的微揚起頭,迎接著陽光落在她的臉頰上,有些呆住了。
似乎已經有好久,她沒有肆無忌憚的享受過陽光照在身上的暖意了。
走到這裡,秋鶴腳上的鐵鏈已近乎要拉直。夏綾拿了個軟墊子,讓秋鶴坐到門檻上。
她另搬了兩把竹編的小椅子,同小湯一起坐在了樹蔭下。
夏綾拿了把蒲扇,悠悠打著風。不時會有夏日的微風簌簌吹過,頭頂時而是樹葉浮動的碎響,時而是鳥兒穿梭的悅鳴。
小湯坐在夏綾身邊,在做針線活。她手上正縫著一件給秋鶴做的貼身中衣,因秋鶴身上有傷,要用漿軟了的布料,她的衣服都是夏綾尋來舊料子,兩人動手做的。另外,繡筐裡還有兩副給譚小澄納的鞋底。
湯圓時不時會抬頭看看夏綾。這並不是因為她做活不認真,而是她單純的覺得,夏綾好看,總想多看幾眼。
換回女兒裝之後,夏綾身上平添了幾分柔和。小湯覺得,夏綾真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孩子,不止因為她清麗的眉眼,還有她身上透露出的一股書卷氣,文秀溫良,就像是仲夏薰風中飄過的一絲茉莉香。
夏綾覺察到小湯的目光,抬頭瞧她:“你看什麼?”
小湯一下子羞紅了臉,遮掩道:“唔,小喬姐,我是在好奇你看的是什麼書。”
夏綾的膝上正放著本倭文書,這其實是之前鐘義寒送給她的那本倭國民謠,她還沒來得及看完。夏綾拿起書,淺淺笑道:“我看到這段歌謠,還蠻有趣的,給你讀一讀。”
“小草複萌發,天地行將綠[1]。童歌曲未變,白發忽及膝。”
小湯聽不懂她說的這異國語言,只覺得這節律很好聽:“小喬姐,你讀的這是什麼意思啊?”
夏綾解釋道:“這首歌謠的意思是,春天到了,小草又發了芽,天地很快就要變綠了。有個老婆婆,在聽田野裡的孩子們唱童謠,曲調同她小時候唱的還是相同的,可她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滿頭白發已長及膝蓋了。”
“姐姐。”
夏綾聽到秋鶴叫她,回頭看到小姑娘坐在門口,對她露出了些許笑意。
“姐姐,這首歌謠在我們那不是這樣讀的,我們是要加調子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