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放了他的,臣說了不算。
寧澈的眉頭擰成了個疙瘩。這是案紙,是要歸進鎮撫司的奏議裡的,這人就算是謹慎,怎麼什麼不著四六的話都敢往上寫?
方才他搖了鈴,並非是因為聽了鐘義寒要偷偷放了倭賊之語而沉不住氣,想要換了他。而是因為寧澈也看出了那倭賊的猶豫,心想是不是要讓鎮撫司的人先撤出去,讓鐘義寒一個人來審,會比較好。
因依大燕律法,一旦遇重犯審議,一般都要兩方甚至三方會審,以牽制任何一方的舞弊之嫌。若只留鐘義寒一人在刑房內,這個決定莊衡不敢做,除非寧澈親自出面準了。
鐘義寒仍在牆角彎著身子大喘粗氣,寧澈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麼了?”
鐘義寒只顧著吐了,壓根沒看見屋裡還有誰。此刻聽見這聲音,像被弓驚了的鳥一樣猛地回過身來。
“陛,陛下……”他身子發虛,腿一軟直接跪下了,“臣……暈血……嘔——”
或許景熙皇帝這張臉讓鐘義寒生理不適,又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勁兒襲來,他昏天黑地的又吐了起來。寧澈嚇得往後跳了一步,好家夥,再吐自己一身。
寧澈沒好氣的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香囊,遞給鐘義寒:“你拿著聞聞吧,裡面有草藥,能舒服點。”
這香囊本來是給夏綾準備的。寧澈原本擔心,這詔獄中的血腥氣她會受不了,沒想到,喬喬沒用上,這好東西倒是讓這姓鐘的家夥糟踐了。
寧澈煩的要命,鐘義寒這人好像天生就跟他犯沖。嘔吐物的味道讓這間暗室中的空氣很不清新,他實在是有些忍無可忍,推開了與刑房通著的那扇門,想到那邊去喘口氣。
房門一開啟,正能看到刑柱的側面。柱子上綁著的小倭賊,被潑了一整桶的冷水,已恢複了些意識。
那人仍低垂著頭,寧澈卻忽然發覺,他的口中不太尋常的動了一下。
說是遲那是快,寧澈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一個箭步沖上去,用手鉗住了小倭賊的下巴,將兩隻手指探進了他嘴裡。
“他要咬舌自盡!”
暗室中的人恍然回神,夏綾猛轉身跑過去,幫著寧澈一起將那小倭賊的嘴掰開。
寧澈砸了下舌,手指掏出來時,上下已多了兩個明顯的血牙印。
夏綾氣得罵那倭賊:“你這人屬狗的吧!”
她將自己隨身帶的帕子拿出來,纏到寧澈的傷口上。
莊衡自覺此事非同小可:“陛下,您禦體貴重,是否要先回宮請太醫看看?”
寧澈用帕子裹住傷口,只搖了搖頭。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小倭賊身上,只見他緊咬著牙關,渾身不住的在顫抖,似乎正在忍受著某種劇痛。
奇怪,此時也沒在上刑啊?
寧澈的目光向下游走而去,卻看到,小倭賊露出的腳踝上,淌著不知從何處流下來的血跡。
他身上因為刑訊而受的傷,是不會流出這樣的血的。
寧澈看到的事,夏綾自然也看到了。
電光火石間,她腦子裡猛的閃現出一個念頭。
夏綾緩緩蹲下身,大著膽子朝那小倭賊兩腿之間摸了一把。
黑色的底褲看不出被血染盡的猩紅,可夏綾手掌上盡是鮮血。
她沒有在這小倭賊身上摸到一些……自己身上沒有的東西。
夏綾轉過身,環顧著刑房中的每一個人,不可思議的開了口。
“這小倭賊……好像是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