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藥好了沒有,一會你趁熱喝了。”
藥其實早就好了,已經在碳爐上煨了一會。何敬一直在暖閣外守著,此時聽見裡面提到了藥,立刻取了藥碗呈送進來。
當皇上單獨和綾姑娘在一塊時,只有他能在近前伺候。可是這獨一份的差事讓何敬當的十分痛苦。雖然他知道綾姑娘勸陛下的方式會和別人不太一樣,可如此直白的生懟,還是讓他心裡發顫。
“主子。”何敬在禦榻邊跪下,將藥端的與床同高。
好在在喝藥這件事上,寧澈一貫十分自律。他憋著呼吸一口氣將苦藥湯都喝盡了,末了往漆盤上一摔,生無可戀的仰回到軟枕上:“真他孃的難喝。”
這碗苦藥湯讓寧澈冷靜了許多。外面天色幽沉,雖然他很不想夏綾走,可理智還是勝過了私心。他不能放縱自己就這麼依賴著夏綾,海市蜃樓再好看,也是虛無的。
“喬喬,你回去吧,一會我應該要睡了。”
夏綾以為他是累了,站起身說:“那好,明天我再來看你,好好歇著。”
寧澈偏著頭,目送著夏綾的背影消失,他才緩緩正過臉來,安靜的看了一會頭頂的床帳。
“你退下吧。”
何敬低頭應是,皇上這意思是要安寢了。他將禦榻的幕簾放下,悄聲退出了寢閣外。
床簾一放下,寧澈又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在這靜夜裡,他的感官會被無限放大,疼痛從骨頭縫裡向他的全身源源不斷的蔓延。
應該是喝下去的藥起了效用,寧澈開始發汗。這是每次生病時他最難熬的時候,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夏天陰雨前的沉悶,又熱又喘不過氣來。
迷迷糊糊的,寧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睡著,猝然驚醒時,他身上已經被汗浸透了。中衣潮乎乎的貼在身上,讓他很不舒服,寧澈索性將領口扯開,坐起身來。
他在床上坐了一會,仍然覺得憋悶的很。於是他撩開床簾,光腳踏在了地上。
此時天已經初現暑熱,他又剛出過一身透汗,並不覺得冷,只是身上沒有力氣,腳下軟綿一片。寧澈拖著身子緩步走到窗邊,想推開窗透透氣。
窗邊是暗燈照不到的死角,寧澈摸索著去推窗,卻不慎撥到了窗臺上放置的一隻小瓷罐,裡面養的是銅錢草。
嚓!
瓷罐碎裂在地上,寧澈感覺到有冰涼的水滴濺到了他腳背上。緊接著,他聽到身後有動靜,猛地轉身,見一個穿內侍衣服的人疾步朝他走來。
“誰讓你進來的!”寧澈沙啞的低吼到,這種突然被撞破私地的感覺讓他安全感盡失,出於下意識的自我保護,他往那人影身上狠狠一推。
那人被大力搡得趔趄,後背撞到床架子上一聲悶響,痛苦的呻吟出來:“哎呦!”
是熟悉的音色。
“喬喬?”
夏綾疼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扭曲著啊了一聲。
寧澈趕緊扶住她:“你,你沒受傷吧?撞到哪裡沒有?疼不疼?”
“嘶,頂著腰窩了,你讓我緩一會,緩會……”
夏綾捂著她的老腰,痛的好像捱了一悶棍一樣。不過原理也的確差不多,只不過是棍子打她還是她撞棍子的區別。
“喬喬,你怎麼又回來了?”
“嗐,我睡不著。值夜這事我又不是沒幹過,就在外面倚了一會。”
然而,夏綾的實話是,這是她在傅薇還在的那時候就落下的毛病。只要家裡有人生病,她就睡不著,一閉眼就害怕。
“我聽何掌印說,你生病的時候晚上除非有傳召,否則向來不讓人進你的寢閣,這規矩很嚴。可是我聽著裡面有動靜,還是不放心進來看看你。”
“唉。喬喬,抱歉傷著你了。”
“沒事沒事,你快上床吧,光著腳再踩碎碴子上。”
夏綾捂著腰小心的坐到腳踏上,剛才那一下撞得不輕,她試探著扭了扭,好在還能動,但估計得青一大片。
“阿澈,你剛才起來是要做什麼?”
寧澈苦笑了下:“巧了麼,我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