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番是從居庸關回來的,那裡駐守著拱衛京城的西大營。軍營中近日從南邊得了兩門名為佛朗基的新式火炮,守將連同兵部多次上書,想以此種火炮裝備自宣府至遼東一帶的守備軍。
這麼大的事,寧澈總覺得要親眼去看看才能放心。
但此次出京巡察,內閣是不知情的。若是讓楊閣老知道,皇上不但出了京,還在行宮生了病,那不得連夜領著內閣到乾清宮門口哭去?
況且出發前司禮監與他還透過氣,務必把皇上安然無恙的送回京。現在出了岔子,要是弄不好,內廷外廷得一塊倒黴。
所以這事的動靜一定不能太大。凡是見過皇上的人,最好把嘴都封嚴實了。
“除了你,還有什麼人伺候過陛下麼?”
北鎮撫司的人問話,總在無形中帶了一種壓迫感,聽得王平心頭一凜。
王平報了幾個灑掃內侍的名字,方想答沒有其他人了,可念頭忽然一閃,不對,陛下不是還去過書庫麼!但這事,皇上說過不許再讓任何人知道,那到底該不該說……
可這不過片刻的猶豫,早已落在了莊衡的眼裡。
王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莊衡手腕一轉,刀鞘已然點在了王平肩頭。
“說實話。”
莊衡肩寬腰窄,比王平高了半個腦袋,雖然刀並未出鞘,王平還是被這錦衣衛指揮使嚇軟了雙腿。
他惶恐的答:“皇上……皇上還去過藏書庫!”
行宮東南角的宮女居所,夏綾才剛剛穿戴好衣裳到院子裡打水。
她端著滿盆的清水回屋去,正見到同屋的方苒,邊系衣帶邊從房中走出來。
“綾兒,你又起這麼早?我起床一看,身邊都沒人了。”
夏綾笑道:“天亮的早,有光亮就睡不著了。水我已經打回來了,你一塊用著梳洗吧。”
方苒順手把木盆接過來放在桌上,抿嘴一樂:“那行,今天你替我打了水,我一會幫你把床鋪了去。”
洗漱完畢後,住在這裡的宮人們要到行宮的各個處所當值。夏綾與方苒結伴出門,可還未出院子,便見一隊錦衣衛大步闖了進來。
“北鎮撫司辦差。”一身著紅色飛魚服的千戶走到院子中央,高聲問道,“夏綾是哪一個?”
整座院子裡一時無人言語。宮女們這是被嚇住了,能讓錦衣衛經手的案子,大多都是些讓人聞風喪膽的髒事,這種架勢幾個小姑娘哪裡見過?
見無人言聲,千戶面色沉肅的環顧周遭,又問了一遍:“這裡有叫夏綾的嗎?”
夏綾臉上沒露出什麼神色,但掌心還是出了一手滑膩的冷汗。一直不說話也不是辦法,她向前走了一步,平聲說:“大人,我是夏綾。”
千戶打量了她片刻,只吩咐了句:“帶走。”
“綾兒!”方苒抓住了夏綾的衣袖,驚慌的用眼神問她,這是出什麼事了?
夏綾微微搖了下頭,輕按下方苒的手。
“大人,請帶路吧。”
一路上,夏綾都低著頭不言聲,順從的在錦衣衛的押送下往前走著。她一直被帶到了重華殿附近的一座矮房前。
矮房中暗的透不進幾縷光亮。夏綾被押進屋,錦衣衛勒令她坐進屋子中間的一把椅子。
還未及掙紮,一左一右兩個緹騎熟練的用鐵鏈將她的手腕銬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生鐵寒涼,在觸及肌膚的瞬間,夏綾手臂上倒起了一層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