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原來的位置,卻不是原來的模樣。被他留在天守閣內的五虎退身上黑霧瘋漲,瘦小的少年跪在地上,一手顫抖著支撐自己,一手緊緊攥住胸前衣料,用力得幾乎看不出血色。
那振本體短刀被隨意丟棄一旁,伴隨著時不時響起令人心驚肉跳的“咔嚓”聲,本已經他手修補好的刀劍重新開始了碎裂。
似是注意到另一人的氣息,五虎退艱難看過來,立刻便如同炸了毛的貓咪,瞳孔急劇收縮,看起來幾乎不再像是人類。
“不要、別靠近我!”
他的聲音依舊很小,聽起來卻像竭力的尖叫。
清水悠慢慢收回扶在牆壁上的手。他平複著一句奔跑而來劇烈的心跳,當真沒再與五虎退對視,轉而看向旁邊一點的位置。
——那振被五虎退洪水猛獸一般不願靠近的短刀本體靜靜躺在地上。
清水悠邁開步子,朝那走去。
五虎退很快發現了他的目標,卻不巧在這時胸口傳來猛烈的疼痛,額角大滴大滴的汗水滾落,他整個人就像過了一遍水,再無力關注審神者的一舉一動。
此時此刻,清水悠已經在短刀旁邊停步。
他蹲下身子,攤開的掌心中迅速凝聚起一團溫暖的光。若是有旁人在這裡定會驚訝於他輸出靈力的瘋狂,他卻全然不在乎的模樣,試探性引導一絲靈力靠近短刀上的裂口與黑霧,再一點一點增量。
黑霧被交換進身體,裂口重新得到修複。
少年做這一切時面無表情,他往外輸出靈力的舉動近乎於一種機械性動作,一直到手中純白無暇的靈力悄無聲息染上了一縷黑色,在那抹黑重新靠近短刀之前,他及時收回了手。
靈力用完了,灌進體內的黑霧就會重新被輸出。清水悠盯著自己的手,如同學術研究一般為自己給出結論,哪怕這結論毫無用處。
手下的短刀已經被修複完畢,變得完整如初,清水悠撐著膝蓋慢慢站起身,打算回頭看一下五虎退本人的狀態,卻還沒來得及轉身,眼前就忽然壓下一道黑影,隨即世界天旋地轉。
“——呃!”
後背狠狠砸在地上,痛得他悶哼一聲。
被生理性淚水模糊的視野裡,五虎退搖搖晃晃站起身,看過來的目光中,依然是那抹壓抑的紅。
清水悠閉了閉眼。
黑暗的世界中,感官被放大,目前情形被盡職盡責還原在他的腦海裡。
動物潮濕的鼻息灑在臉上,脆弱的脖頸被利爪制住,清水悠毫不懷疑只要他有一點動靜,他的喉管就會被劃破,讓猩紅的血液流出。
這情景是不是很荒謬?拯救沒能換來感激,反而受益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背刺。
黑發少年安靜躺在地上,神色卻沒有半點意外。
“審神者……抱、抱歉。”短刀低低的道歉聲響起,卻沒有幾分歉意。他語氣中的恍惚與偏執在這安靜的環境下顯得尤為明顯,“……這個本丸不需要一個審神者,你的存在只是一個定時炸彈。我只要…只要想起你的存在,就會感到害怕。”
“為了讓我、讓大家安心,你乖乖死掉,好不好?”
訴說聲平穩,甚至稱得上平靜,讓清水悠想起一些獨屬於孩童的天真。
他想起五虎退那雙紅色的眼眸,和這個本丸的天空如出一轍的顏色。他又想起出門之後沒有見過一個人,而他最後又回到了天守閣——
原來如此。逼著他回來,他們想要的就是這個嗎?
少年的喉結滾了滾,他沒注意到老虎在喉嚨起伏的一瞬間微妙地鬆了一分力道,緩緩睜開眼,仍舊看向那少見的、執著直視自己的五虎退。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嗎?”他問。
五虎退咬緊牙關,依然小獸一般盯著他,閉緊嘴不肯說話。
事實上,清水悠還有一個選擇,那振短刀本體就在自己手邊,他雖耗盡了靈力,吸收走的黑霧卻還存放在身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