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憐看見一個碗裝的打包盒出現在視野中。抬起頭，她看見系圍裙戴眼鏡的趙叔叔站在那裡。
她說：“叔叔好。”
“你好你好。”叔叔從圍裙兜裡抽出一小包紙巾遞給她。她疑惑地接過來，低頭看，眼眶裡卻隨之滾出了淚水。
“小趙來了。”爺爺笑著喊了一句。
他們笑談了幾句。隔壁看護問“這是你們兒子？”爺爺說是鄰居。
“可以吃菜肉了吧？”趙叔叔後來拎著一碗麵走到陳憐身邊。
陳憐點點頭，趙叔叔把碗放在她跟前的木凳上，開啟蓋子，一碗噴香的西紅柿雞蛋面出現在眼前。陳憐望著，因眼淚有些緊繃的臉在熱氣裡又融化了。趙叔叔蹲在地上，在麵碗沿架上筷子。
“吃吧，”他說，“最近饞死了吧。”她眼眶又沒骨氣地一酸。
她點頭，喝了一口湯。湯頭換了，上次是鮮甜，今天是鮮鹹。她問這裡又加了白砂糖嗎，趙叔叔認真地說“錯了，我加的味精”。
爺爺這時被醫生叫走了。趙叔叔就坐到了陳憐身邊，開始了閑聊。
“憐憐今年大學幾年級啊？”
“下學期讀大二了。”
“有男朋友了嗎？”
這就是大人們沒話找話的聊天方式。陳憐心裡默默道歉，說“沒有”。
趙叔叔搖頭：“怎麼回事，咱們憐憐這麼好看，不知道以後要便宜哪個小子。”
他又說：“那憐憐今年，是十九歲了？”
陳憐點點頭。
趙叔叔看著她，微笑著洩了口氣：“叔叔我十九歲那年還在玩玻璃呢，學人家窮遊，睡大街吃壓縮餅幹，被蚊子咬了十個包還覺得自己天下無敵，憐憐這會兒已經能幫忙照顧家裡人了，哎多乖。”
陳憐：……
“叔叔以後結婚要生女孩子，”他說，“是男孩子就掐死在搖籃裡。”
陳憐：……
“我侄子如果能活到現在，”趙叔叔搭著下巴看她，“估計也跟你一樣大了。”
陳憐一愣：“這個小孩是得了什麼病嗎？”
趙叔叔說：“他脾氣臭，我那時總擔心他出門會被人打死。”
“……這麼嚴重？”
趙叔叔嘆了口氣：“是，我第一天看到他，那麼小一個，聽到有人進門頭也不抬。我就喊他名字，喊了三次他才抬頭看我，一句話都不講。他長得跟他爸爸可像，都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看人的眼神也一樣冷冰冰的，我一下子就知道他從小沒被人打過。”
陳憐：……
“但是，他確實是個好心的孩子，很心軟也很好糊弄……”趙叔叔最後說，“也不知道他現在咋樣了。”
“你們沒聯絡了？”
“嗯，”趙叔叔點點頭。
“為什麼？”
他說：“因為他長大了，而那個時候我還小。”他看著陳憐，“如果當時我跟你做一樣的選擇，就好了。”
……？這裡正好是醫院，要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