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四年來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嗎。”客人安靜含笑道,“當然是為了帶你去花錢看醫生。要你出國去治,你不願意。現在人家醫生到鄰省開講座,送到你嘴邊了,總要去了吧?人家一般還約不上,要有途徑的。”
“……”
“我已經老了,你該體恤我一下了。有什麼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客人說,“你身體要緊,對吧?”
“……我說過,”他深呼吸一口氣,平靜下來,“我不會去的。”
“這麼高這麼大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客人皺眉說,忽而微彎身,看向王朝和背後的陳憐,“小姑娘,你說說你要不要一個小殘廢當男朋友呀?”
“別挑撥。”他直接開口。
客人只是對陳憐說話:“小姑娘,你別看他這樣,他心裡其實是願意治的,只是這條路必須途經我,他不肯。你不妨勸勸他。”
陳憐說:“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是殘廢我就養他。”
客人眨眨眼,笑了起來,對兒子說:“你看,小姑娘多喜歡你。”
他沒再多說話,拉過陳憐的手說:“我們走吧。”
“朝朝,”客人卻還在說,“你畢竟是我兒子,我愛你,不會不為你考慮。”
他拉著她走了。
“我最近認識了一個當編輯的顧客,你如果想發表小說的話,”
他停頓一下腳步。
“我可以幫你啊。”客人的聲音繼續著。
他回頭了,說:“別再讓我看到你。”
他們離開了蛋糕店。
她抬頭看他。印象裡他一直從容不迫,笑的,安靜的,疏離的,這時她發現那個客人好像確實是他的父親,他們有相似的地方,但此刻,他的臉色從未如此難看。
“他明明是一切的元兇。”這時候他開口了,“但他說愛我。我覺得他是個神經病。”
好像就算一句解釋了,也遺忘了他父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他把花送給她,說:“抱歉,生日快樂,陳憐。”
她頓了一下,然後想起,今天原來是自己的生日。難怪前陣子莊雪和喬笙還旁敲側擊地問她想要些什麼。她那時說沒什麼想要的,除了比賽拿個好名次。
“謝謝。”她接過花。他隨後從挎包裡又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裡面是一條銀色的項鏈。
他們停下腳步。他幫她把項鏈戴好。
他們去遊樂場玩。他好像無事發生。
旋轉木馬,過山車,鬼屋,他牽著她,深吻她。她隱隱感到他躁動不安,但好像又什麼都沒有。他是擅長隱藏和壓抑的。
他們在摩天輪上接吻。
當時是夕陽時分,如果沒有上午發生的事情一定會很浪漫。但那一刻又如此浪漫,雲彩如紅霞,淡藍的天際快要吹散了,紅色浸染了靈魂,上午的事情好像就忘記了。
他說:“有一個漫畫裡的傳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在摩天輪頂端接吻的戀人,會永遠在一起。”
他攬著她的肩膀。他們正從頂端緩緩落下。
她屏住呼吸。因為沒有人比她更記得,他說過他的未來裡並沒有她。
“你猜會不會?”他問。
她望著他,抿起唇笑,卻又低下眼睛:“你還信這種。”
他說,本來是不信的。雪山上摔下來後就有點信了。
他說,在他去雪山前,在村民那裡聽說一個傳言,不要把雪球扔進深淵,因為一個個雪球的積累會招來山神的憤怒。他不相信,偏就扔了一個下去,結果暴風雪來了,他掉進山裡。如果不是有專業的登山隊員恰好經過,他一定會死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