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桌上的充電器。”楊姐說,“幫我插一下電好嗎?”
陳憐照做了。她想自己確實是來做志願的,也確實應該幹事,楊姐語氣也很和氣,但就是……自然而然地處在“被使喚”的狀態裡了。她在桌上盲目地找充電器,身後伸來一隻手:“這裡。”王朝和走過來,把靠在牆沿插座上的充電器拔下來,塞進她手裡。
擁有木匣子和永遠不會沒電的手機後,楊姐就安靜了。陳憐開始繼續擦牆。村幹部還在旁邊跟王朝和閑聊,想拉楊姐一起聊天,楊姐會有回複,但沒主動問什麼。陳憐偷偷看楊姐,發現她把匣子開啟,裡面是很多紙,不同的大小,格紋紙或劃線紙等等,但都泛黃了,一些字留在上面。楊姐低頭眯眼把手機遠端著,似乎在跟紙上對照。
“楊婆婆,新眼鏡還沒配嗎?”王朝和這時問。
“說是在路上。”
“這樣看不方便吧。”
陳憐感到臉上一涼。她看過去,發現窗戶開著,風進來了,而窗外正是小院,幾棵大大的櫻花樹生長著,遮去米黃的圍牆,粉紅色薄花瓣隨風如塵土般散開,又落在石板路上,像細密而輕柔的吻。她凝神望著。
“……小姑娘。”
陳憐晃神,看向楊姐。
“幫我來查查字好嗎?”楊姐和藹地笑。
“好。”
陳憐把抹布放回臉盆,說她先去洗個手。
再次回到房間,陳憐搬條凳子坐到楊姐邊上:“查什麼字?”
“這個。”楊姐把手上的紙遞給她,“把紙上的字都在手機上搜一下,然後把每個字的意思都告訴我……小姑娘,把手擦幹好嗎?”
陳憐默默從床頭櫃上抽紙擦手。
楊姐把紙遞給陳憐。她接來,先掃一眼。字跡有點潦草,但又透出幾分清秀。上面也就一個句子,只是分段寫:
你走過來,
櫻就微笑了。
……陳憐想這還要查麼。
她又確認:“是我把每個字查一下百度,然後告訴你含義嗎?”
楊姐點頭。
難道楊姐不認字……陳憐心裡一團念頭,但沒說什麼,開始勤勤懇懇地做志願。
“第一個字是‘你’,有四個意思,分別是……”
她慢慢地讀著。有些字的含義有一大串,她就挨個念過去。楊姐還說,如果有標註的話,希望她把每個字的來歷也讀一次。
“……櫻。有兩個意思,一個是櫻桃,一個是櫻花。”陳憐想起了什麼,聯系生活實際進行解讀,“就是窗外種著的那些。”
楊姐眯著眼抬頭,望向窗外。好久,她說:“哦,這樣。”
陳憐這時發現房間裡不知何時變得安靜。她回過頭,看見那位昔日的村幹部已經躺在床上休息了,而王朝和正拿著她落在一邊的抹布擦桌子。地板,牆壁,都泛著幹淨的水光。他最後把抹布放進臉盆,走過來,彎下身對陳憐低聲道:“剩下的房間我去清掃吧,你先在這裡給楊婆婆念詩。”
陳憐心想他把那句話叫“詩”,然後臉頰一熱。他親了她一下,然後笑著離開了。
……哦,她還在第一次約會。
陳憐望著他離開後空蕩蕩的門口,又忽然想到什麼,回頭看見楊姐氣定神閑地笑看她。
“感情好啊。”七十多歲的楊姐開口就自帶一種穩重篤定感。
陳憐低頭抿唇:“……還可以。”
楊姐說:“那個小夥子,之前整天問我當年究竟跟我老頭怎麼好上的,怎麼相處的,煩死了,沒想過能交上你這樣好的女朋友。”
陳憐心裡一:“還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