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生氣了嗎?”她說,“我怕你現在,其實沒有真的很開心。”
“生什麼氣?生你想為我做點什麼的氣?”他信步而前,含笑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顯得遙遠又接近。
“……王朝和,我總是無法選擇你。”她聽見自己說,“我選擇學習,選擇脾氣……我……對不起,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你可能不知道,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一個自私的人?”他依然笑著,並沒有看向她,“沒有誰會不自私。別把所有人想得太好,陳憐,在乎自己不是一件壞事。但如果你很想補償我,我倒不介意你對我更好一點。”
她當然明白,因此她在那天的悔恨之後不斷地尋求平衡,只是……
“我只是……”她頓了頓,終究還是說出口了,“只是害怕你們離我而去,而我難以說服自己做出讓步……我害怕,只有我的是非觀念是錯誤的,我是個不正常的人,全世界只有我覺得一些事情更加緊迫,但你們都會覺得……”她已經感覺模糊了,這個世界究竟誰才是更正常、更正確的人。
家庭,朋友,她自己……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觀念,她無法辯駁任何一種,尤其因為她曾經犯過錯誤,她的立場與判斷便顯得更加脆弱。有可能,因為立場不同,因此“模糊”本就是是一種答案,但是面對他,至少她希望,自己的選擇能夠不讓他離去,符合他的“正確答案”。
“……我想,觀念應該沒有對錯吧,兩個人如果觀念相同,不是有一方妥協,只是正好契合。當然,如果一方有更加充足的理由,也不是不能改變。”
可是,她害怕“不契合”的結果是和他産生誤會。
“那如果,我以後做了不符合你觀唸的事情,能不能……”能不能給她妥協的餘地。
但那一瞬間,本能一般,她剋制了。
一個聲音說,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妥協。如果妥協和分離只能選擇其一,她寧願……
她搖搖腦袋,重新望向他的眼睛說:“如果我有足夠充分的理由,能不能改變你呢?”
他怔了一下,終於再次看向她。
她說完這句話後,似乎自己也感受到了什麼,低低地笑了一下後抿起嘴,但她琥珀色的眼眸仍然直直看過來,平靜而赤.裸。
他忽然笑起來:“當然了,只要你說服我。不過我是很難被說服的。”常理不見得是真理,而真理已經淪為一種描述,他只能基於自己或他人零碎的尺度構建行事規則,因此每一條都帶著他十多年來無窮思考的印記,成為他存在的一個部分,“……當然,我希望,你能來試著說服我。”他的聲音逐漸變輕,最後近似低語。
她望著他垂下的眼睛,凝視著什麼。順目光而下,她發現他注視的是手中拎著的袋子,裡面裝著牛奶蛋糕。
“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難過了,一定要說出來。”她忍不住說,“我一定會好好考慮的。”
“好。”他點頭。
“我很想補償你,我會對你更好一點。”
他笑了一下:“好。”
“……你在想什麼?還有什麼顧慮嗎?”
“我在想,”他又抬眼看向她,眼眸漆黑透亮,“你要吃冰激淩嗎?”
陳憐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半天只回答:“……要。”
“正好我也想吃。”他重新笑起來,指向一旁的店鋪,“我們進去吧,為慶祝你今天順利比賽完畢,今天晚上壽星請客。”
……啊?
“這會不會不太……”
“沒關系。”他微笑道,“我也不介意對你更好一點。”
他們光著手走進店鋪,出來時已經一人拿著一個甜筒。她吃抹茶味的,他吃牛奶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