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奔赴一場出乎意料的約會。
三號線,轉五號線。
她好像從來沒有在這個時間坐過地鐵。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的開始……一切回憶都在流轉中被拋之腦後,她久久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廣告牌,感覺每一次呼吸都新奇而漫長。
好奇怪,她感覺前十分鐘還陷在深淵裡,這一秒她卻能有這樣的心情。
周圍的人多是精心打扮的,畢竟現在出行都是去廣場玩耍的人。
藉著地鐵的玻璃門,她看見門中映出的女生只隨意地紮起頭發,穿著灰色t恤、牛仔褲和黑色帆布鞋,尤其是肩上還揹著大號的書包,一看就是飽經風霜的讀書人。她試著把皮筋摘下,捋一捋過肩的頭發,但很快還是紮起來了——別的先不說,她的黑眼圈深的可怕,如果再披發,就像是監獄裡餓了幾天的女鬼。
他們一路上保持聯系,聊了今天比賽的題目,遇上的對手,求真大學的建築,小吃街零星的一角。她問:你還生氣嗎?
他發:?什麼生氣。
他問她現在到哪裡了,陳憐把過完安檢的書包拎起來,重新背上:我到站了。
掃碼出來了。
幾號口?
d口。在扶梯上了。
她站在自動扶梯上,電梯緩緩將她從地鐵送出去,外面深黑的天空也露出來了,路燈初上,微涼的晚風已經能吹在臉上。天氣預報說最近天氣會開始轉涼,早上還沒感覺,現在卻像這麼回事。
她看見熟悉的身影站在地鐵口的臺階下面,穿著一件灰綠色外套,低頭看著手機。
最後一條訊息已經發出去了,那人抬起頭,發現了她,然後彎起眼睛。
月光如水,遠處霓虹閃爍,而他安靜地笑望著她,如同一場夢境。
“你過來了。”她幾步上前,他走上臺階,嘴角上揚。
她看著他。其實心裡還有些忐忑不安,一些話也還想說,但這一刻她只是對他咧嘴笑起來,無關深意。
他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走,她先舉起一隻手上拎著的袋子:“生日快樂,王朝和。”
他眨眨眼:“謝謝。”接過那隻磨砂玻璃般半透明的袋子,裡面是什麼。他一手撥開袋沿,看見乳白色的小方塊,整個取出來——是一塊漂亮的牛奶蛋糕。
“你說你喜歡牛奶味的東西,對吧……”剛才她檢視了導航,發現沿路好像沒什麼適合買禮物的店,就飛奔回小吃街挑了這麼一塊蛋糕。
他仔細瞧著掌心裡的小蛋糕,笑道:“是的,謝謝你。”
他們離開地鐵口,穿過馬路,走進一個廣場。
“八點”對於夜生活來說才剛剛開始,廣場依然燈火通明。燒烤和甜品的香氣彌散在空氣裡。店鋪很多,她不斷地辨識,又不斷地忘卻。
奶茶,烤翅,烤五花肉,車輪餅……
人來人往,其實有點怕失散,他們並排走著,又稍稍保持恰到好處般穩定的距離。
她這時又看到了冰激淩。她覺得有些熟悉。
——“沒關系,我已經混熟了,可以帶你去吃烤肉,酸菜魚,老點心,車輪餅,冰淇淋,你一定會喜歡。”
“……這裡,是那個廣場嗎?”她不斷走,左右搖擺不定的視線最終停留在身邊的人身上,“上個學期,我們說要來的那個。”
人潮擁擠,他邊走邊回過頭來看她,忽然笑一下,燈影幢幢,在他漆黑的眼眸上明滅。她心頭顫動。
“對呀。”他兩個字落得輕巧,說著看向旁邊的店鋪,抬手指向幾家店,“想吃冰激淩嗎?牛奶味,巧克力味,抹茶味,都很好吃。”
她望著他的側臉,背景是模糊的光團,橙黃色,垂落的流蘇燈,人群,流動如海。她居然能擁有這樣的時刻,和他一起在街道和人海中沿著固定的方向走。如果因果真的環環相扣,那此刻她會覺得,過往的一切無論好壞,都是蒼天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