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天他一直沉浸在失去怡寧的痛苦中無法自拔,精神幾近崩潰,如果沒有酒,他不知道如何接受那樣活潑美麗的妻子已化作一柸黃土。
他都已經忘了,他身上還有責任,他還有一群愛他的家人,倘若怡寧知道他如此讓家人擔心,一定會罵他。
“八哥,我知道你心裡痛,可是你知道怡寧的性子,她絕不願看到你這樣。”葉畫溫柔的看著他,眼眶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來,“八哥,這裡很美,是怡寧喜歡的地方,你就讓她的靈魂安息好不好?你可以時常來看她,只是不要再在她面前這樣自暴自棄,她的心會痛。”
景子歸寬厚的肩膀狠狠一震,又驚又痛的望著她,好半晌,才吐出茫然而淒涼的一個字:“好。”
“這下可好了,八哥,你終於想通了。”景蘇蟬抹了一把熱淚,又對著景子言道,“七哥,我們趕緊一起收拾收拾,這會子趕回去還來得及。”
剛說完,她的鼻子又是一酸。
不要說八哥,她到現在都無法接受,當看到那座孤墳時,她怎麼也不敢相信。
這個和她從小一起打鬧到大的好姐妹這就樣孤零零的躺在這裡,從前,她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靈魂的存在,可是現在她希望這個世上真有靈魂存在,這樣,至少,怡寧還以另一種形式存在,只是他們看不到罷了。
“哎呀,還有什麼可收的,八弟上來時什麼也沒帶。”說著,走到椅子邊,從椅背上拿了一件披風披在景子歸身上,“也不知你喝了這麼多酒,還有沒有力氣下山?”
說話間,就急的要扶景子歸要走。
“七哥,等會,我先拿解酒藥給八哥吃。”葉畫知道景子歸每天喝酒,所以來時預備瞭解酒藥,這解酒藥是她精心配製,既能解酒,亦能養身。
她趕緊取出藥丸,又去倒水,摸一摸席上茶壺,水還有點熱,她心想還好,至少八哥還有心思燒水,因為這麼多天,他並不允許一個人在跟前服侍,除了他們上山來看他,還有就是家丁來送東西,這裡只有八哥一人,她以為他整天只拿酒當茶喝。
突然倒水的手頓了一下,她的身體也隨之一僵,銀髮,怎麼會有一根銀髮。
她眼底閃過濃重的迷濛與驚痛,她想要細細去想,卻又害怕去想,可越害怕越會想。
這麼久以來纏繞在她心頭的疑惑在這一刻一個接著一個串聯起來,當所有疑惑串聯到一處,反而解開了疑惑,一切事情都漸漸開始清晰,她本能的想抗拒這樣的事實,可她卻越想越覺得心驚,因爬山而汗溼的貼身小衣緊緊的粘在身上,越粘越緊,粘的她有種窒息感。
她沒有拾起那根銀髮,也沒有問景子歸,只是若無其事的倒了一盞茶,指尖卻微微發顫。
當四人在怡寧的墳邊祭拜完,正準備要下山,一個熟悉而溫柔,帶著濃濃關切的聲音傳來。
“畫兒……”
葉畫眼前一亮,就看到裴鳳祈風塵僕僕的跑了過來,他的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樹上滴落的雨水,溼濡的頭髮有幾縷貼在額角,發上還有幾片淡粉的花瓣,也許是因為走的太急,他的臉上泛著緋色的紅,嘴唇卻有些發白。
“鳳祈,你怎麼來了?”他伸手替他拭了拭臉上的水珠,又撿去了花瓣。
“這樣的大雨天,你怎麼能跑到山上來?”他語氣裡雖帶著責備,那責備卻帶著無盡溫柔和心疼,他一說話,一邊上下打量她,一見她的鞋子壞了,旁若無人的將她一抱,走進了草廬,替她換了鞋襪。
“鳳祈,你怎麼上個山連鞋襪也準備好了?”
“我到景家去找你,不想你上了山,這樣大的雨你的鞋襪必然溼透了。”裴鳳祈耐心的解釋,眼睛裡始終含著溫暖的意味,又道,“不僅帶了你的,還有子言和蘇蟬的。”
說完,他握住她的手,二人一起起身,走到景子言和景蘇蟬面前,很是坦然的將手裡的包袱一遞:“子言,蘇蟬,還不拿去換了。”
“呀,連我也有啊,多謝啊,祈哥。”景子言頗為驚訝道。
“多謝太子哥哥。”景蘇蟬接過他手裡的包袱,“想不到太子哥哥這樣細心,連我的也帶了。”
“倒不是我細心,我本來只帶了畫兒一個人的,是外婆拿著你們兩個人的讓我一起帶來。”裴鳳祈不急不慢道,又看向景子歸道,“子歸,外婆又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我告訴你,讓你務必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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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子歸心中一熱,這句話,只要有人上山來,祖母必然託人帶話,剛剛兩位妹妹和子言都帶了同樣的話,看似嘮叨,卻飽含了祖母一顆疼愛孫兒的心,他點了點頭,握了握他的手道:“多謝,祈哥!”
面對裴鳳祈時,他的內心是矛盾的。
阿漫和裴鳳祈,這兩個人早就註定是敵手,誰贏誰輸於他而言都是糟糕的結果。
……
這一晚,葉畫難以成眠,又恐打擾了裴鳳祈睡覺,她並沒有動,只臉朝床內閉著眼睛想著什麼。
從鬼王裴鳳吟想到師父薛痕。
她越想越覺得這兩個人很像很像,像到就是一個人,當初她見到師父第一眼的時候,便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當時她沒有在意,現在仔細回憶,雖然臉變了,眼神卻很像,更何況師父戴的還是假面具。
她與裴鳳吟只能算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或許比陌生人更近一些,因為她無意中救過他,他後來又幫過她,不過她到底對他還不夠熟悉,所以才會久久的認不出。
這件事,雖然還沒有得到證實,可是在她的心裡她已經開始傾向於相信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因為認定他兩個是同一個人的事實,許多事情就能解釋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