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默言才這麼想著,就聽到胡月兒用特別乖巧的語調繼續道,“所以我弄壞一點木桌,一點板凳,一點石磚路,一點……”
“好了,”黎默言不想再聽下去,她的心已經開始疼了,“這裡正好有個任務交給你,去找找土匪的蹤跡,正好在外面熟悉下新力量,具體地址他們會告訴你的。”
她想了想補充一句,“真要發現土匪的蹤跡,先回來告訴我,不要擅自行動。”
得到胡月兒的保證,黎默言就將這件事拋到腦後,去忙其他事情,胡月兒雖然有時沖動,但她答應下來的事,就從未失言。
徐厚福夫婦剛吃完一筒熱乎乎的紅薯粥,凍住的腦袋重新轉動起來,想到土匪如此要命的事,第一時間過來稟告大人,他們還沒有前往澡堂沖洗,此刻事情說完,就被黃曉蝶領著往澡堂走。
黎默言和他們同行,她要去看看村外臨時安排流民進食的地方,以及後面他們沖洗的安排,避免中間出現紕漏。
而他們一走,等待多時的村民立刻拿出蒜水噴灑。
他們就是村裡專業負責消殺的,因為疫病傳染方式是接觸,攜帶有疫病的人走過之處,有可能殘留著這些病菌,健康的人走過就會粘上,要是不小心接觸到,就有可能患上疫病,必須一遍一遍殺死潛在的病菌,才能保證村子裡一千多人的安全。
雖然徐厚福本人覺得身後跟著好幾人,他們一路走,這些人就一路噴灑蒜水,那濃鬱的蒜味都開始刺鼻,這樣的經歷十分奇怪,可其他注意到這幕的人都露出安心的神色。
徐厚福代入想想,頓時理解了,他要是居住在村子裡,當然也希望嚴苛些,有對付疫病的辦法,換誰有吃有喝,日子不愁的時候,突然被一場疫病奪走性命。
於是徐厚福也不別扭了,還側頭偷偷和媳婦說,“這個好這個好,難怪不遠的縣城都因疫病封死,這裡卻依舊人來人往。”
錢秋義說了句中肯的評價,“村子人少。”
大概是吃飽了飯,肚子到現在都熱烘烘的,那個熱度從肚子散發出來,一路蔓延到四肢腦袋,讓人覺得很舒服,錢秋義也有調侃的心情,她笑話丈夫,“你之前還說村子要是有雞鴨,就把你也關進去,在地上啄食吃,怎麼剛才沒鑽進籠子裡?”
徐厚福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媳婦說這事,對方遲遲不提,他還以為忘了呢,自己媳婦,被笑話兩句就被笑話,畢竟媳婦難得高興。
他小聲和人求饒,“秋義呀,我的好秋義,以後這事我們私下裡說,你就是笑破肚皮都沒事,要是被別人聽了去,那就不好了。”
錢秋義點頭,臉上的笑意卻沒散去,她知道厚福說得對,雖然之前他們只是開個玩笑,沒有惡意,但被村內人聽見,終歸是不太好,尤其是黎大人就走在前面,或許大人不會在意,可他們想要好好在村子生活,總是會想得更多。
於是他們兩人不再開口,安靜跟著大人穿過農田,這片田地大得驚人,種的還都是紅薯,他們走在裡頭,就像是陷入什麼迷宮,讓人懷疑世界上是不是隻剩下這片綠海,他們根本走不到頭。
這個念頭甚至讓錢秋義生出恐懼來,她握住徐厚福的手,自己人也往那邊靠過去。
徐厚福摟住她的腰,“這些就是我們剛才吃的紅薯,這麼多田,就是這麼多食物,只怕再來一萬人也吃不完。”
錢秋義聽到他的話,想到剛才紅薯軟甜的滋味,下意識舔了舔唇,心中充斥著食物的安心感,那點恐懼頓時被沖散,她想到自己剛才的反應,不好意思勾過發絲,自己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怕這個。
厚福說得對,這麼大片田地,就是海一般的食物,他們以後再也不用擔心餓肚子。
錢秋義眉眼舒展,她真是餓怕了,肚子裡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時時刻刻炙烤著五髒六腑,她這輩子都不想再感受那種灼燒之苦,哪怕是喊她去當皇帝,錢秋義都不肯離開村子半步。
至於來星光村之前想的那些話,錢秋義表示什麼都不知道,她不是一直很相信村子,還幫黃曉蝶說話來著嗎。
這時她注意到,往來的人裡頭,有的穿著布衣,有的穿著麻衣,還有的穿得破破爛爛,比他們身上這件還不如。
錢秋義盯著那些穿布衣的,心中決定等時間結束,她一定要去問問,以前肚子都填不飽,哪裡還有力氣管別的,現在有飯有水,被壓抑的其他心思,就如雨後春筍冒了出來,她本能開始追求更好的生活。
黎默言不知道身後的兩人,心思已經飛到布衣上,她所在的位置在村子北部,靠近後山的地方,所以想起臨時流民安置地,需要穿過整個村子,光是走過農田就需要不少時間。
走上大約二十分鐘後,她就感到不方便,要是平時沒什麼事還好,像今天這樣,其他人有要緊的事通知自己,或者她著急去某個地方,花在路上的時間就太耽擱。
黎默言忍不住想,村子發展起來太大也不好,以前小小一個的時候,哪怕繞著村子走一圈,最多也就兩分鐘,那時多方便啊。
等終於走到澡堂,她就瞧見外面排起長隊,這種時候就不是一個個隔間去洗,直接一批人進去,把能站的地方都給站了,沖洗幹淨之後出來,接著把地上的髒水沖掉,再讓下一批人進去。
她到時,正好聽見一上了年紀的老伯,在和陶鐵生商量,“真每個人都要沖洗?”
老伯愁容滿面,“我們也就算了,濕衣服抗一抗,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孫女這麼小,裹著濕衣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