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窗外的天空灰沉沉的,近處的花圃長滿了灰撲撲的蒲公英,他好像在深淵植物圖鑒上看見過這種植物,名為膽怯茸,可以種在家附近,只要將家裡吃剩的飯菜用作施肥,它們便會記住家人的氣味,若是感知到不懷好意的陌生人接近,上面的茸毛便會四散而逃,形成一團濃密煙霧,從而起到迷惑敵人的作用。
“諾緹怎麼了,是覺得那面鏡子很奇怪嗎?”爸爸哈哈大笑,將他放在了窗戶邊的全身鏡前。
鏡中的自己,看起來是一隻年幼的魅魔。
嬌嫩的羊角像剛剛冒出的嫩筍,一頭樹影斑駁的白發剛到耳後,圓溜溜的眼睛像是飽滿多汁的紅蘋果,身上則穿著三色毛線裙,踩進毛毯裡的是一對嬌小稚嫩的羊蹄。
小時候的自己便是這副模樣嗎?
他明明記得自己的發色隨爸爸,瞳色隨媽媽。
懷揣著不安,諾緹回頭看了一樣他的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蹲了下來,一左一右圍著他,媽媽的眼睛裡流瀉著紅寶石的光輝,爸爸的發色也變得像白樺樹皮那般斑駁,從某個角度看甚至能在發絲間看見幾顆眼睛。
“爸爸,媽媽?”諾緹睫毛撲閃著,眸底劃過一絲不安,他總覺得他的爸爸媽媽看上去十分陌生。
“緹涅茨,你有一週沒回來看他了,昨天他還做噩夢了。”媽媽似乎讀懂了他的迷茫,立馬拉住他的手往爸爸的臉上摸,“來,諾緹,摸摸爸爸的臉,和諾緹一樣肥嘟嘟的。”
“諾菲爾!”爸爸似乎因為媽媽的調侃而感到不好意思,臉頰泛起明顯的紅暈,摸上去又軟又熱。
諾緹咧開嘴,露出小小的虎牙:“爸爸,媽媽。”
這確實是他爸爸媽媽的名字。
他從口口那裡得知了自己爸爸和媽媽的名字……
不,不對,就是剛剛爸爸媽媽教過他的。
“媽媽。”諾緹蹭著他的媽媽,又抱了抱他的爸爸,“爸爸。”
“好了,親愛的,該教諾緹畫畫了,諾緹也很期待,對不對?”媽媽確認了一下牆上的時鐘,決定將接下來的親子時間讓給他和爸爸。
“嗯!”諾緹興奮地應了聲。
爸爸見狀也樂開了花:“諾緹很喜歡畫畫呢,畢竟繼承了爸爸的加護呢,以後一定會成為阿庇斯最厲害的畫家的。”
“畫家……?”諾緹微微皺眉。
“是呀,諾緹的加護是畫家的加護哦,和爸爸一樣。”爸爸從畫佈下面拿出調色盤和顏料盒,著手為他調色。
他的加護不應該是口口的加護嗎?
沒等他細想,一支畫筆便被塞到了自己手中。
諾緹困惑地看向手中的畫筆,自己的小手很快握緊了它,只是姿勢更像是在握劍柄。
“諾緹,應該這樣握筆。”爸爸很快調整了他的握筆姿勢,緩緩牽著他的手,引導他在畫布前站住,“諾緹,喜歡什麼顏色?”
諾緹看向爸爸端到他面前的調色盤,只有白色和紅色,像是要引導他在畫布上畫下自己的模樣。
但是……眼前的畫布也是一片空白。
若是他想在畫布上勾勒出自己的模樣,他需要的顏料是——黑色!
“爸爸,黑色呢?”諾緹揮舞著畫筆,向爸爸索要最為關鍵的一種顏料。
“諾緹已經會認那麼多種顏色啦……”爸爸眯起眼睛,感動地看著自己,立馬俯身在顏料盒中找尋,“諾緹等一等哦,爸爸這就給你調出來。”
爸爸將很多種顏色混合,在調色盤上抹了一把黑色,諾緹盯著那抹黑色看,總覺得不夠黑。
但他還是用筆蘸了上去,在畫布上勾勒出自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