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他明明記得海語說自己聽到了人類的聲音,為什麼她會在阿浪動手時保持沉默?
“船長……你剛剛鬆了口氣,你認識他。”
鄭龍川一駭,轉頭便見海語冷冷地盯著自己。
……
“哈……”
麻木的痛感抿化於一聲無奈的嘆息,小魅魔倚靠在1027房間陽臺的菌毯上,仰頭喘息著,端著頭顱的手在流血下漸漸卸了力,最終滑落進柔軟的絨毛中。
“血流不止……是因為我自身的惰性缺乏,還是因為他的靈性侵蝕,亦或者是……”黯淡的眸光從那顆詭異的頭顱上移開,落在持續淌血的右臂上,諾緹的喃喃戛然而止,他咬唇,催動靈性,喚醒深淵的植物。
這次,他將以受到侵蝕的血肉為“苗床”,播種無根菟。
“唔……嗚嗚……”無根菟的種子在傷口裡紮根,頃刻間就炸出絮狀的粉花,諾緹咬著牙,仍是無法抑制疼痛地哭咽兩聲。
荊棘般的根系紮入血肉,延伸出的莖葉像是巨蟒捕捉獵物後將右臂纏繞收緊,直到血流止住,才停止蔓延。
盡管他所播下的無根菟的威脅已經大大降低,小魅魔還是疼得眯起眼睛,額上凝出汗珠,他忍著眼前一陣眩暈,強撐著精神看向那詭異的頭顱,冷哼道:“你只能成為我的養料。”
這顆頭顱上,殘留著邪神的汙染。
諾緹在房間裡等到了佩拉蓓的哀嚎,當他趕到時,他親眼目睹了佩拉蓓一邊尖叫著一邊被自己的頭發撕裂身體,拽出腸子……
關鍵是“恐懼”。
“恐懼”會滋養殘留在這顆頭顱上的汙染,所以諾緹一直在強調那些只是頭發,而並非其他什麼。
只要他不讓其他人接觸到這顆頭顱,就不會産生“恐懼”,那不知名的邪神特意留下的汙染也毫無用武之地。
剛剛視野消失的一瞬,頭發已經伸向了自己的傷口,那張塞滿發絲的嘴蠕動著,吐出奇怪的卻能讓人理解的話語。
“你不害怕受傷得更重嗎?”
“哈……哈哈……”諾緹下意識地笑出了聲,“受傷了……睡一覺就好了。”
說著,他側躺下來,蜷起身子,正對著那顆頭顱緩緩閉上了眼睛。
“你不害怕孤立無援嗎?”
“從來……從來就沒有。”諾緹眼皮耷拉著,身體已經率先進入休眠狀態,“我和受傷就要歸巢休憩的汙穢沒有區別……沒有人會來……只有……”
他似夢囈般呢喃:“只有耶撒萊恩會陪我。”
……
“親愛的,呼喚我。”
熟悉的聲音,是祂。
諾緹的思緒在黑暗中沉浮,聽到聲音後像是溺水之人看見一塊破爛的木板,開始激動地胡亂掙紮,企圖抓住那微弱的聯系。
自從烏弗切斷他們的聯系後,諾緹甚至夢不到祂。
所以,祂沒有拋棄自己,對嗎?
“耶撒萊恩……耶撒萊恩……耶撒萊恩……”他呼喚,他吶喊,他想念……終於,虛無的黑暗似燭光中的影子般發顫,勾勒出他記憶中熟悉的模樣,那深邃的黑眸依然是注視著自己的。
“耶撒萊恩……”諾緹知道這是他的夢境,卻還是下意識地想撞入祂的懷抱,思緒生出雙手,攏上腰間的觸須,思念化作形體,埋入陰影的深淵。
祂想擁抱自己的,只是觸感落不到自己身上。
“你去哪裡了,你會回來嗎,諾緹需要你。”諾緹習慣性地蹭上祂的胸膛,他想要撒嬌,他想要回應,“耶撒萊恩?”
發出疑惑的時候,諾緹好像摸到了什麼。
指尖搓揉後,他覺得那是……某種花瓣。
諾緹錯愕了一瞬,仰頭再看向他的邪神,只見一半的皮囊在白花茫茫下開始坍塌。這些白花蠶食著祂,青白花冠,鵝黃花萼,六枚花瓣,形似燈盞,正如燎原之勢般在祂的身上擴散。
那被世人所畏懼的邪神,深淵的化身,像是一抔快要燃盡的燈油般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