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的遲疑對於一位船長來說是致命的,很快,他的耳邊就炸開一道悲鳴。
霍勒斯抽噎不止地跪坐在了地上。
最先從門縫看到的,是親妹妹曾經引以為傲的烏黑亮麗的長發。
隨後,她便看見了裹挾在發絲之間的粘稠、骯髒、可憎的汙泥。
那盆髒水,就是那盆髒水!自己走在前頭,妹妹跟在身後,他們沒有把那端著盆水的小孩當回事,妹妹便被那盆水潑了一身!
佩拉蓓開始尖叫,她卻笑著沒有當回事:“或許神浴節已經開始了,這是神的祝福啊!”
噩耗在耳邊轟鳴,她僵在了原地,呼吸似乎卡住了,腿也不聽使喚,她應該去看看妹妹的狀況,或許……或許還有一絲存活的可能?這絲僥幸也不從造訪她崩塌的內心。
“希琳,照看好霍勒絲小姐。”鄭龍川快速做出了判斷,“鄭多金,你來鑒定,阿浪,戒備周圍。”
阿浪一甩魚叉,在空中劃出銳利的銀線,似是已經迫不及待,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門縫中的黑暗,眼神中閃爍著激動與興奮。
信奉“隱秘經緯”的人,一般相信大海的某處藏有絕無僅有的寶藏,天生是愛冒險的瘋子。
鄭多金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門後的東西,很快得出了結論:“那是……頭發。”
聽到“頭發”,霍勒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翻湧的悲傷,連連哭喊道:“佩拉蓓!佩拉蓓!”
“閉嘴。”海語嘖了一聲,耳朵在這剎那湧入數種聲音,她捂住了霍勒斯的嘴,警惕地望向1030房間的門。
就在霍勒斯喊出妹妹名字的那一刻,她聽到了無數發絲的摩挲聲。
現在,1030房間的門在他們眾人眼前緩緩敞開,門後抵著的發絲也像山體滑坡般傾倒而出。
海語傾聽著繁雜的聲音,忽然捕捉到一聲喟嘆,她瞳孔一縮,愕然道:“房內還有人的聲音。”
人的聲音?
鄭龍川嚥了一口唾沫,從他的視角,最能看清房內的狀況。
裡面真得還有活人嗎?
明明……視野裡只剩頭發了。
頭發,烏黑的頭發,纏繞著粘稠的汙泥,其中還有不顯眼的,已經發黑的血跡。
像是從浴室門把手開始生出了毛孔,從中迸發出的發絲與周圍糾纏不清,深入鎖眼,垂下的猶如人小臂粗的發堆,那裡赫然裹挾著一顆面目猙獰的頭顱,五官已經被發絲糾纏得錯位,鄭龍川不敢細看,只匆匆看到眼眶裡多了一根裹滿細發的手指。
鄭龍川不願走得更近,無意沾染那不詳發怵的門扉,只得從對角處的浴室內,那扇寬大的鏡面觀察其他角落。
洗手臺上放置的洗漱用品被一團頭發糾纏至洗手池下水管內,鏡子的三分之二已被發絲纏得嚴絲合縫,雜亂之中可以看見一隻作了美甲的斷手。變換角度,可以看見滿溢熱水與頭發的浴缸,被拉開一半的浴簾……他明明記得這裡的浴簾是統一的白金色……
鄭龍川定睛一看,面色慘白,那並非浴簾,而是從掛杆上垂落的大量腸子……
惡心猛地上湧,他捂住嘴巴,弓起背部,開始不住嘔吐。
那女孩到底遭遇了什麼?
這就是邪祟嗎?
僅僅需要一盆水,就能將上船時還好好的一個人侮辱至此嗎?
原本混亂的視野裡突然出現了銀光。
身材高大雄壯的阿浪沖到了他前面,右手肌肉繃起,青筋肉眼可見地凸起,用彷彿能劃開空氣的力道,將手中的魚叉貫入那團發堆中,扯斷後甩到一旁。
“啊啊啊啊啊啊!”
那團黑發就如此赤裸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看見那是什麼後的霍勒斯再度爆發出一陣尖叫。
“不要擅自做主!”鄭龍川嗆咳著說道,“這是不是頭發還有待商榷!”
“老闆,就是頭發,只是頭發而已。”鄭多金眯了一下眼睛,“鑒定”出了一堆又一堆的頭發。
“別磨嘰了,我們不是要找到邪祟嘛!”阿浪嚷嚷道,魚叉一劈,一卷,一扯,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緩緩地清理著堵塞玄關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