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該出門了,耶茲,我需要一套新的衣服。”祂的新娘拽住祂的手,輕輕搖晃,試圖從中抖落出什麼。
“昨天的那套不合你的心意?”祂奇怪道。
“因為喜歡,所以才不想弄髒。”祂的新娘理所當然地答道。
上午九點,諾緹準時下樓,當他走出金碧輝煌的大堂,遠遠地在一棵樹下看見了龍川的身影。
魅魔的感官為他帶來了一絲甜膩的味道,好似新鮮出爐的甜點。
“你看上去很疲憊,昨晚沒有睡好,唔……有股發黴的腥味。”諾緹認得這種味道,當他斬殺那些附著在貨輪上的髒蜇子時,黑兔子也沾染上了這種海邊汙穢獨有的腥味。
龍川抬手遮掩著臉上嶄新的細小傷痕,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非常抱歉,昨晚我的窗外趴著一頭塞壬,它留下的汙染與我只有一牆之隔。”
話音剛落,船長便察覺到一絲不對。
就好像航行時刮來了一陣勁風,風帆瞬間鼓出,振蕩出一聲悶沉的鈍響。
彷彿是加護在提醒他,他太過冒進。
在他還未理解加護的暗示時,陌生又柔軟的觸感撫上了自己的臉。
“別太勉強自己。”
久違的安慰,伴隨著溫柔的撫摸,直擊心靈。
備受煎熬的年輕人因這短短的一句話一怔,下意識地垂眸望進那近在咫尺的深潭般的眼睛,接著便跌入了一杯濃鬱佳釀,因一口關心微醺。
“我的船長。”
當他的僱主咬字清晰地如此稱呼他時,失去一切的船長一陣恍惚,彷彿又聽見他的左右手在登船前招呼著他啟航,那雙眼睛永遠炙熱,那聲呼喚永遠澎湃。
等到龍川回過神來,臉上已經淌下了一道晶瑩的淚痕。
“抱歉……我失態了。”他因輕微的濕濡感短暫清醒,後撤一步,婉拒了那掌心的暖意。
“你在害怕,在發抖,不要用體面搪塞自己的恐懼。”
那聲音彷彿充斥著魔力一般,蠱惑著他放下所有的戒備和芥蒂,將自己袒露出來,連同髒器。
老練的船長一陣恍惚,困惑地看著眼前漸漸接近自己的少年,亦或是少女?他今天沒有穿裙子,五分褲下裸露在外的小腿像是沒曬過太陽一樣白皙無暇。在昨天看見他興致缺缺地倚靠在牆邊時,加護便透過直覺告訴他,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大浪,他可能被沖刷得粉身碎骨,也可能僥幸跨過去,再度啟航。
“我不想看你沉淪在痛苦中,你在向我求救,而我想幫助你,告訴我那天發生的一切,我可以幫你走出來。”
真奇怪,他們明明萍水相逢,自己另有所圖,卻被如此真誠相待。
他在那杯醉人的紅中失了神,下一刻便被緊緊抱住,宛若一艘無依無靠的孤舟終於回到了溫暖通亮的港灣,不亞於塞壬誘惑的歌聲在耳邊輕語:“帶我去找打擾你睡眠的兇手,我會在你面前將它消滅。”
“龍川,你困了,但等會兒再睡。”
少年清冽的聲線在耳邊響起,帶來了海風的鹹腥,驚醒了迷失的船長。
空靈般的清明回歸那雙碧璽般漂亮的眸子,眼前的景象令龍川呆愣在了原地。
這裡是哪裡?
他明明記得自己爬上了小坡,警惕著航標商會的眼線,躲在了一棵樹後,靜待他的僱主到來,完成他們的協定。此刻,他們卻赤足踩在沙灘上,身後是碧藍的大海,眼前是昏暗的礁石洞,陰森的冷風從周邊的亂石堆中呼嘯而過,似幽靈的尖嘯恐嚇著他們的耳朵。
不僅如此,眼尖的船長一眼就看見了那攀附在亂石堆上的汙痕,青紫的藻群,擁有魔幻又危險的色彩,像是潰爛後的膿瘡一般紮根在這些石頭上。
船長的直覺似滯阻般不再預警,但身為本地人的龍川還是認出這裡的海灘是當地的私密景點,只有一些深諳美景的老饕才知道的偏僻場所,這裡離他所住的碼頭旅館不遠,他想起昨晚追隨人聲而去的塞壬。
顯而易見,那頭汙穢已經開始築巢。
“不要……諾緹,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帶你來到這裡,但是,我們現在得跑。”龍川壓低聲音說話,額上已經流下一顆豆大的汗珠。
少年則枉顧他的警告,輕輕踮起腳跟,站上那塊圓凳形狀的巨石,眸光冰冷地望進洞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