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苞在下落時簇簇綻放,猶如無數只鮮豔靈動的蝴蝶,輕盈流曳,恣意起舞。
那孩子宛若沐浴在爛漫的春光中。
明明還在冬末,春天卻已掛上了那光禿的桅杆,一團團的緋紅沿著欄杆盛開,一簇簇的雪白就著甲板怒放,嬌豔的粉紅遣散了汙穢的陰霾,溫柔的旖旎開遍了骸巢的苗床,將那惡心的,黏稠的,骯髒的汙泥變作了一大捧美麗的,蓬勃的,熱烈的鮮花。
乖巧的粉色澆上諾緹的肩膀,黑兔子落入陰影,他抬手,撫上無根菟細密的齒,手指被割開一道小口,溢位細小的血珠,很快被那些花瓣拂去。
深淵的植物還是太危險了,諾緹只允許它們吸食汙穢,再以自己的血作為收尾,沒有更多的“養料”,它們很快就會凋謝。
諾緹回頭,僅僅期待著帕沙對自己的感謝。
但他迎上了人們的蜂擁而至,歡呼喝彩。
“太好了!感謝你!”
“英雄!我們的英雄!”
“你救了我們的商品,我們今天還能正常出海。”
“燈塔在前,我們的損失微乎其微!”
諾緹木訥地楞在了原地。
貧瘠的土地被肥料壓實,幹涸的種子被大雨傾盆,從未享受過如此待遇的前勇者此刻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原來並不害怕那些殘骸,他們原來可以跨過那些汙泥,帶著發自內心的感激,劫後餘生的喜悅,向他聚集,將他環繞,為他歡呼,不斷地塞給他鮮花、錢幣和名片?
“太謝謝你了,太謝謝你了!”
“請問您的名字是,我們報紙很樂意報道您的挺身而出。”
“有興趣來我的商隊嗎,我可以給你開個好價錢。”
“散開!不要紮堆!否則罰款!”
帕沙大聲喝止漸漸瘋狂的人群,教會的修女們已經陸續趕到,他一邊亮出教會證明,一邊將諾緹從包圍中扛了出來。
等諾緹從飽腹感中回神,脖子上已經被套了三種花環,右手被塞了十三張名片,左手拎了一整袋沉甸甸的錢幣。
他還是有些恍惚。
魅魔的直覺倒是一直靈敏,盡管剛剛吃下大量的愛意,他還是捕捉到了一處不和諧音,來自帕沙。
男人眉心緊鎖,面色凝重地看向羊皮紙,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諾緹看見了“同意”,兩個疊在一起的“同意”。
偉大的母神不可能犯下如此書寫錯誤,所以這另一個“同意”……是誰寫下的?
懷著疑惑,諾緹無意識地摸上了那個單詞。
像是撫上了一層薄毛,這樣的觸感……不是寫在紙上的字,而是線?!
這第一個“同意”,是用線縫上去的!
並且,他記得這種觸感,那天晚上,他曾經抱著這種線所做的某種織物入睡……
所以……這又是一位邪神?一位權柄與“線”有關的邪神?
帕沙捲起紙,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一眼:“不用太在意,沒事的。”
“那根線?”諾緹奇怪道。
“偶爾是會發生這種事的。”帕沙點頭,話題回到一開始的承諾上,“走吧,趁你的英勇事跡還未傳開,我去替你僱傭一位隨行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