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臉色鐵青,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他抬頭,下意識地望向他的僱主求救,高高站在船頭的對方回以兇狠的眼神,似乎只在乎那被他摔壞的商品。
只能自認倒黴的青年絕望地閉上眼睛。
一道勁風迎面而來,片刻後,腿上的知覺竟有所恢複,他疑惑地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是一柄漂亮的劍劃出的利落弧線。
汙穢被劍輕輕挑到空中,似一顆尚未成熟的青杧果般,在淩冽的刀鋒下四分五裂,殘骸墜落在地的聲音猶如搗入石舂般清脆悅耳。
青年感激得眼睛濕潤,著急望向他的救命恩人。
“謝……”
謝謝還未說出,那人便沖向了那艘已經淪陷的貨船,留下一個瘦小卻清秀的背影。
“那艘貨船上應該沒有人了,我可以將它都吃掉嗎?”
諾緹一路奔走,將從船員體內逃出的汙穢斬殺了大半,一旁的帕沙甚至還未反應過來。
這種汙穢在他們這邊被稱作“髒蜇子”,外形似水母,喜歡在夜間爬上貨船,混入食物和水裡,透過被人吃下的方式寄生在人體,等到合適的時機大量繁衍。
髒蜇子的危險程度在深度一,消滅它們並不難,但是麻煩,它們的神經和心髒被一層看似柔軟但堅硬的薄膜所包裹,要想淨化它們需要將它們翻過來,從觸足的中心刺入。
但是諾緹,應該是在第一眼見到它時就明白了它們的弱點,並將其付之行動。
“太多了,一個個消滅很耽誤時間。”諾緹沖他眨眼,身後滿是髒蜇子的殘骸,黏稠的汙泥流得到處都是,卻不曾弄髒少年的長裙和長劍,“只要你允許,我可以一口氣吃掉它。”
“怎麼做?”帕沙已經想同意了。
“如果我沒猜錯,它們攝取的是血?”諾緹注意到那具船員的屍體,從高處墜落卻沒有濺出一灘血跡,他應該被吸得一滴不剩了。
帕沙點頭。
“我的加護可以種下特定的植物……”下潛至深度三後,他可以隨意種下來自深淵的植物,畢竟他的加護本身就是一顆來自深淵的種子,“如果你允許的話,我就種下無根菟。”
“無根菟?”帕沙似乎也未聽說過這種植物,但他的羊皮紙上出現了“同意”的單詞。
一旦得到許可,諾緹就付諸行動,正如一位訓練有素計程車兵在長官命令後那般雷厲風行。
諾緹跑向那艘已經淪陷的貨船,留下一路上白色的孢子。
孢子緩緩飄落,在接觸到髒蜇子殘骸的一瞬,綻放出了星星點點的粉紅嫩芽。
“播種。”
諾緹來到龐大的貨船前,念誦古老的單詞,以眼前的汙穢為“養料”,以自身的孢子為“胚芽”,播種“無根菟”。
深度二時播種的“無根菟”做到的僅僅只是在血液的苗床上綻放罷了,現在,他需要“無根菟”為他蠶食障礙。
他攢緊劍柄,帶著他的孢子,向汙穢刺去。
“那孩子在做什麼?”
“他在為我們清理汙穢嗎?”
“這太危險了,是有人出了錢僱傭他嗎?”
帕沙聽到人們的議論聲,感到些許訝異,之前還在為送貨忙碌的工人們紛紛停下了腳步,驚訝地望向了諾緹的所在。
不止是工人們,就連那些眼裡只有金幣的商人們,也收斂了聲息,靜靜注視著那個離汙穢不到一米的孩子。
髒蜇子似感知到了危險,紛紛棄船跳海,無數青紫色的爛泥從天而降,即將淹沒那小小的身影,看得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眼前的一切被染成粉紅。
嫩紅的芽兒爆出緋色的線團,片刻不到就將大片汙穢吞食,紮根,綻放,在爛泥上生出顆顆珍珠般的玲瓏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