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快去淨化吧。”諾緹嘆了一口氣,他更加理解為什麼耶撒萊恩會投資他,維薩裡對於知識的慾望,研究的狂熱非同尋常。
“……也是,會影響到接下來的取樣。”
維薩裡猶豫了一會兒,似是注意到左手的麻痺感,改變了原先的計劃。
這讓諾緹感慨,若不是會耽誤取樣,維薩裡可能真不會去淨化汙染。維薩裡真是一位大膽的舊民,與那些看到汙穢死後留下的汙泥就躲避到千裡之外的人們有天壤之別。
“現在過去一趟教會……嘖。”維薩裡估算著時間,有些可惜道,“明天早上再取樣吧,我還得為你制定一套學習方案,這個先給你……”
諾緹的脖子上多了一張維薩裡的學生證,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上面的照片已然發黃,看不清維薩裡少年時期的臉,但名字那欄被重新謄寫過一遍,清楚地用花體字寫著維薩裡·凡。
“你可以去旁聽,去社團,去圖書室,隨你體驗上學的感覺,只是希望你不要那麼快膩味。”維薩裡壓住咳嗽,著手收拾講桌上的爛攤子,他並不想諾緹浪費時間在看他收拾上,催促他趕緊離開,“快走,不然都要下課了。”
諾緹將黑兔子放在地上,它邁開步子,走到輪椅後頭,輔佐他行動。
當諾緹站在金鳳花學院廣場中央,思忖著哪裡才是圖書室時,下課鈴聲響了,學生們如堤壩洩水一般湧出。
與此同時,諾緹嗅到了一絲焦味,太多的視線落在他的殘缺上,他被迫接納眾人打量的目光,議論的聲音,大多數的學生們並無展現惡意,更多的是感慨他曾遭受到的不幸,這要是換成新兵訓練所,多數的“洪水”早已壓死了少數的他,但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是這裡的異類。
不必太過在意……諾緹暗暗安慰自己,壓下心中繁雜的思緒,就算他們真得想欺負自己,自己也可以反擊,自己早已可以反擊……
“啊,是諾緹!”
楊婉婉湊了過來,直接趴在了輪椅推手上:“你想去哪裡呀,驅使機械人偶不是很累嗎,我幫你。”
“婉婉……這個得先問問他願不願意吧……”柯聽蘭低聲呢喃道,看了一眼諾緹,大驚失色,“啊,婉婉,你把他嚇到了。”
諾緹承認自己被嚇到了。
“嗚?我的聲音真得有那麼大嗎?”
但並不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巨聲,而是因為這份毫無來由的善意。
諾緹很快平複了情緒,臉龐恢複往日的淡漠,他不確定地看向楊婉婉,探究這份難以形容的味道的來源:“你是在可憐我嗎?”
自從魅魔的性狀發育以來,諾緹嘗到了許多抽象的味道,喜歡,愛慕,嫉妒,厭惡,憎恨,鄙夷……他卻分辨不出來楊婉婉的舉動是出自單純的善意還是別有居心。
“我沒有!”楊婉婉的臉唰地一下紅了,“諾緹,我就是想幫你,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說到最後楊婉婉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她只是一時沖動,未想過自己的行為會引來諾緹的反感。
“為什麼想幫我?”諾緹追問,對方的反應對他來說也很新奇,他突然開始理解耶撒萊恩為什麼樂忠於“調味料”。
楊婉婉被問得說不出話,她慌張地看向柯聽蘭,眼神裡傳達著希望她能解圍的意思。
“沒有理由。”柯聽蘭不假思索地回答,“硬要說理由的話,對我們舊民來說,幫助他人是一種美德。”
“美德……道德……”諾緹喃喃道,陷入思考。
諾緹一直是大地律法的信徒,從小到大他所學到的是“禁止做什麼”,而舊民固然遵守著亞雪恩王國的法律,但他們似乎在“禁止做什麼”之外,更受“應該做什麼”薰陶。
原來如此,道德是這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