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柔軟舒適,適合入睡。”諾緹想象著自己進入夢鄉的場景,以柔和安靜的情緒侵染不安的小裡奧,讓他漸漸合上眼皮,進入夢鄉。
幾乎是小裡奧入睡後的第一時間,白霧破開,這次卻不是魔狼。
“你對他做了什麼?”
怒吼聲震耳欲聾。
諾緹緩緩轉身,眸光直直地對上了熟悉的來者,恩澤爾長官。
過往的回憶湧上心頭,或許是困住過他的囚籠,或許是浸過冷水的長鞭,或許是冷得發硬的糊糊,或許是屈辱至極的裸吊,眼前的男人本性不壞,面對真神時虔誠,面對親人時溫柔,面對平民時友善,而自己身為前勇者,彷彿被傾瀉了所有的惡意。
“你對我又做了什麼?”興許是一直壓抑的情緒在此刻突然爆發,諾緹下意識地反問,他想問這句話很久了。
“諾緹·瓦倫汀……哦。”恩澤爾的情緒冷了下來,他逮住了一些蛛絲馬跡,銳利的目光落在諾緹握住劍柄的姿勢上,看似爐火純青,其實稚氣未脫,“你竟然還活著,諾克斯。”
雨忽然停了。
雨滴從諾緹的鬢角緩緩落下,如同恩澤爾鄙夷厭惡的目光勾勒出他此時妖邪的雙瞳,非人的樣貌與不祥的身姿。
“黑街的汙染是你的傑作,你這副樣子算什麼?你向深淵乞求非人的生命?”恩澤爾緊皺眉頭,他怒斥著這位不合格的勇者,右手早已從虛空中拔出璀璨如金芒的大劍,作為一位下潛至深度三的聖職者,他已經能夠將律法的力量實體化為自己的武器。
菌毯上的絨毛微微蜷縮,斷肢處的花苞發蔫,流蘇似的絨羽發顫,諾緹知道,自己內心深處仍然在恐懼他。
他的一個命令,就能讓自己痛苦不堪。
他的一個否認,就能讓自己千瘡百孔。
“血月之夜,我拖住了魔狼三十分鐘,放出了求援訊號。”諾緹說著,不經意間攢緊了黑兔子,他很想解釋一切的來龍去脈,哪怕是恩澤爾長官,在從前看見他隻身應敵艱難取勝後也會微微點頭。
然而,律法從不寬恕他。
恩澤爾揮舞大劍,刺目的金芒從劍身射出,如太陽般灼燒了菌毯,植物在頃刻間融化成灰燼,諾緹失去支撐,重重地摔倒在泥濘的草坪上。
“什麼血月?那天是神聖的婚禮,你的無能破壞了一切。”恩澤爾冷冷說道。
就算是下潛至深度三的聖職者也沒有發現那天是血月,這是認知上的扭曲,黛蓮娜肯定向深淵許願或是藉助了某位邪神的力量。
“黑街的汙染也是你的傑作,你是為了什麼才來到這裡,複仇嗎,向誰複仇,導致這一切發生的不是你自己嗎?”恩澤爾踱步走向趴倒在地上的汙穢。
“諾克斯,但凡你是個稱職的勇者,你都不會落到這個下場。”恩澤爾重重地嘆息,他雙手握住劍柄,高舉大劍,準備一刀斬下諾緹的頭顱。
大劍遲遲未落。
恩澤爾手上發勁,卻發現無法動彈,當他定睛一看,才發現嫩綠的莖葉拔地而起,纏上了他的大劍。
“怎麼可能?”恩澤爾愕然,他的大劍是律法的化身,律法禁止汙穢肆虐,它應該一刀劈下汙穢的頭顱,而不是被小小的,嫩綠的芽兒給死死纏住。
諾緹掌心抵著泥濘,緩緩撐起了身子,身下擺脫了雨水的觸手恢複了活力,親暱地蜷在了他的腰間,輔助他直起身軀。
他抬頭,幾欲破碎的眼神尚有淩厲的一面。
嫩芽飛速生長,莖葉茂盛,編出藤蔓,織出樊籠,死死纏住了恩澤爾的四肢。
餘燼之下,雪白的絨毛再次抬首,頑強地生出白花花的菌毯。
諾緹心念一動,藤蔓發力,拽著恩澤爾低下那高傲的頭顱,右側粗壯的藤蔓輕而易舉地折斷了對方的手腕,疼痛令恩澤爾咬了咬唇,手指脫力,大劍墜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