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樾把虞北棠擋在身後,一起後退一步給眾人讓出路。
一群人罵罵咧咧走了。
人一走,虞北棠馬上握住林庭樾手,不由帶上哭腔,“快走,我們也趕快去醫院。”
林庭樾搖頭,並五指並攏,舉於額際......說:對不起。
虞北棠眼淚刷一下掉下來,“是我害了你,你說什麼對不起啊?”
她的眼淚默默無聲,可廠房卻響起巨大哭嚎。
一旁的範康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
他們走過去,林庭樾拉住範康一條胳膊往起拎,範康坐起,他力氣耗盡坐向地面,雙手五指微曲,自上向下作弧形移動......說:都結束了哭什麼?
範康淚眼婆娑,“我不給你打電話,他們就會死打我,不給北棠打電話,他們會打死你,我該怎麼辦?能怎麼辦?是我害你被打,還北棠差點被欺負,我對不起你們。”
虞北棠第一次看見男生如此痛哭,眼淚更是控制不住,也坐下來,“沒人怪你,我也不會輕易被他們欺負,那些話是故意說給劉義強聽的。”
林庭樾頭上的傷是劉義強拿酒瓶打的,不是一下,身上更數不過來捱了多少拳頭和棍棒。
範康愧意彌漫,哭得像個淚人,“我真的......對不起。”
每個人都有愧疚,都不是滋味,可當下最重要的是去醫院。
虞北棠抹幹眼淚,“我們不要相互道歉了,先去醫院處理下你們的重傷。”
“不用去醫院,等會兒去診所看看就行了。”範康說。
林庭樾也不動。
喊不起人,虞北棠也靜下。
三個人圍坐一起,靜靜的,像無家可歸的遊魂,飄蕩在無人在意的人世間。
“我們沒做過傷害人的事,為什麼總是被人傷害?”範康望著窗外的藍天說。
林庭樾答不出。
虞北棠也答不出。
範康拍拍臉頰,“長了這塊胎記就像犯下滔天大罪,走到哪都要被辱罵,被討伐,要我怎麼辦?把這塊皮活生生割下去?”
虞北棠自認為挺會安慰人,卻在這一刻一個字也講不出。
小時候她見過有人追著智障人士扔石子,模仿腿部有殘疾人走路等等。
如果說偏見是人性自帶的惡,那麼受過教育的少年和成年人就該懂得剋制這種天性,可總有些人永遠學不會尊重。
範康的眼淚不是單為這一天的事,是壓抑多年的爆發,“活著好累,”他聲音疲憊,轉回頭,靠搭在林庭樾肩上,“庭樾,我活夠了。”
林庭樾搖頭,一直在搖頭。
不對。
不該這樣。
他握住範康肩膀,強行讓範康抬起頭對視。
林庭樾的目光像一座任誰都搬走的大山,他食指指向胸部,然後掌心向下,在胸前平行轉一圈......說:我們沒有做錯任何事,該受到懲罰的是他們,好好活著。
他搖晃範康肩膀,眼神說:好好活著,聽見沒?
林庭樾食指回勾,指向自己......說:我會讓他受到懲罰,你絕不可以做傻事。
範康笑著點頭,“好,”笑著笑著又哭了。
最後,虞北棠也沒喊動範康和林庭樾去成醫院,只在診所做了簡單處理。
走出診所,她不放心範康,喊著一起去林庭樾家。
範康腫著紫青的眼睛,兄弟似的拍虞北棠一下,“放心,我只是那一時想不開,庭樾說得沒錯,該死不是我們,我要好好活著,活出個樣。”
高考完,虞北棠幫範康去給董一晴送禮物那晚起,她發現範康的好脾氣和笑都是表象,他打不還口,罵不還嘴,努力笑著融進人群,只想不被排擠。
走出去困境需要信,需要希,需要光,絕不是一句口號那麼簡單。
範康對讀書沒有興趣,對未來也迷茫,很難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