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賞後,國母府成了蘭情的居所,庭前荔枝樹綠葉茂盛,蘭情正在樹下納涼,門外罕見地來了客。
曉母拖著病體從馬車下來,朝蘭情拜了又拜,推開蘭情的扶掖。
“大人不必拘禮,老身一進城就想著先來看大人,以老身的身骨,怕再不來往後便沒有機會了。”
“阿孃……”曉鳳仙想止住她。
“莫打斷我,”曉母躬下脊樑,“多謝大人,將小女救出秦樓館。”
“沒有碰上楚大人,我們仍在龍潭虎xue裡苦熬。”
蘭情扶起曉母的手,“令愛對我有救命之恩,而且不是您當日一番話她不會跟我走的。功勞不在我。”
“您再不起,我要陪您一同跪了。”蘭情捋捋襦裙,作出屈膝的動作。
曉母忙制止,“使不得使不得!”
蘭情道:“那您先起。”
曉鳳仙救過自己,可自己沒給什麼回禮,不該受曉母的大禮。
金銀珠寶送過了,名貴藥材送過了,全被退了回來。至於一官半爵,更別提了,身為功臣本可加官晉爵,曉鳳仙卻拒受任何封賞,唯一的夙願便是將曉母接入城頤養天年。
許是劉晗也覺過意不去,給曉母派了最好的禦醫。
從前在兵營曉鳳仙曉鳳仙性子和劉晗、和女兵們都不同。
沉靜柔和,宛若水,不喜打殺與練武。
入京後更是拒絕賞賜,執拗地不受祿,定要自己考學,從鄉試、會試、殿試一路憑才學考上去。
“我畢生所願便是當女官,可是我想以自己的實力謀得官位。”
蘭情道:“你的封賞也是靠自己的實力啊。”
曉鳳仙否定地搖頭,“那不一樣。”
“那是大家的功勞。”犒賞功臣不是她心中謀官的方式,“我若受了官爵就不能再參加科考了。”
國母府門前,蘭情與她同坐階前,一條條排列如旗枰的大道盡頭,是燈火飄搖的護城河,水面上,皇宮通明如晝,幻似仙京。
多少舉子、白身窮盡一生,所求不過是能站在崇陽殿的地磚上。
蘭情道:“你可要想好,雖說陛下禁止門蔭入仕,科舉依然是萬人過獨木橋。”
取消門蔭入仕,等於給天下釋放訊號:所有人不分男女貴賤,皆可為官。
競爭的寒門如過江之卿,比以往更甚,且考卷難度也會隨之水漲船高。
“我不悔。”曉鳳仙雙瞳剪水,“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
蘭情凝眉打量片刻,“是有點。不過傻人有傻福,如今大漢朝堂也需要你這種人。”
曉鳳仙垂下眸,認真思索,“陛下問我要什麼官爵時,我猶豫了。”
潑天富貴在眼前,沒人不動心。
“我想到一夜未眠,還是沒要。我的封賞應該留給更適合它的人,我願意讓出位置給更值得的人,即便是死人,比如戰死的姊妹們。”
她和阿孃皆非追名圖利之輩,阿孃起初不解她的決定,聽完她的解釋毅然支援。
曉鳳仙道:“拒絕後我一點沒輕松,後來我找到自己想做官時寫的信劄,頓時釋然,我做官的目的不是為了要封賞,既如此,失去封賞又何來遺憾?”
有人做官為名為利,有人為的是應付家裡,有人單純為做官而做官。曉鳳仙不然,她曾是大漢第一才女,對才學致用的渴望常人不會懂。
“我想通了。我已考了春闈,我想走下去,被授以什麼官職都不計較。哪怕從小官做起,用十指丈量每一寸焦原黃土,為萬民盡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