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被問得霧水滿頭,“賑災糧不要錢。”
“一鬥一百兩。”
“不可能。”
“哪裡不可能?有人的地方就有私慾,有私慾就生貪念,新帝即位勢必要拉攏、任用自己人,不給好處人家憑什麼認你?對貪墨的官員就只能睜隻眼閉隻眼。”
女帝為嚴懲官商勾結,充盈國庫,特在各大行業設立官家賣場,如今成為新帝與官僚相互瓜分的小私庫,為督察貪官而下放給禦史臺的權力,隨女官退場也重新收歸新帝。
原書中諸如此類的轉變比比皆是,全成了男主財力、權力的金手指,就為突出男主的至尊無極前無古人,導致文章十分割裂,一邊是宮鬥時整日說盛世明君,一邊又寫微服私訪時沿途白骨皚皚。
蘭情嘲諷地感嘆,“可悲先帝為懲治官吏做的事,新帝沒幾年又弄回去了,先帝在位時出名的清官都吃得流油水。”
“這全都是汙衊!”
蘭情揪起他的頭發,拎到城牆上,前胸猛撞在陶磚,祁陽痛出聲。
“你看那兒,本是一片稻田,荒年活不下去,農夫賣給財主換糧食,結果財主蓋了間勾欄院,仗著農夫不識字報高糧價,將農夫的女兒騙入勾欄院抵糧債。”
“再看那兒,那曾有間賣面的檔口,主人本分做著生意,你知道如今成什麼嗎?菜人市。”
祁陽的臉被她扭向“菜人市”,一條白花花的成人斷腿倒掛在屠案,屠夫正宰著一個襁褓中的“菜人”。
勾欄扮相的女子站在外欄與屠夫討價還價,似乎不滿意屠夫的開價,又將襁褓抱遠了。
遠隔天地的城樓上,祁陽的視線逐漸朦朧,幾滴淚珠灑在城頭磚塊上。
“你幫劉淩換來的天下,就是這樣的天下。”蘭情轉著手腕掰過祁陽的臉,“還揚言要護我,你連自己想要的事物都護不了。”
蘭情將他按在城牆,望著對面的滿目瘡痍。
祁陽悵望良久,心若被挖出架在火上烤。
女子懷中的襁褓還是賣給了其餘菜人鋪,屠夫手起刀落的瞬間,祁陽禁閉牙關,嚥下千言萬語,最後化為一道聲嘶力竭的呵喊。
遠方傳來足以聽見的騷動,祁陽重新看向菜人市,屠夫慌不擇路地收攤,原來是城郭外劉晗親率女兵攻城。
沒等兵馬派上用武之地,城郭內的百姓殺了財主,主動開城門迎劉晗。
他看見劉晗踏馬而入,去稻田觀秧,命人處決財主,取締菜人市,人間煉獄般的城郭自女兵來後煥發百廢待興的生氣。
霎時間,祁陽緘默無言,百姓已經用行動選出了他們心中的君主。
並非新帝。他輸了,輸給了民意。
“帶下去。”蘭情命人重押祁陽回地牢,“這個男人的信念已經破滅了。”
蘭情取來寫好的供狀,“衛尉少卿祁陽,於廿三日醜時貳刻招供,趁先帝未崩偽造發喪,此一罪也,夥同逆賊劉淩奪宮,此貳罪也。劉淩戕害宗親,有謀逆之嫌,是為偽君,故當討伐。”
“罪人祁陽,可有異議?”蘭情聲如閻羅,“沒異議就畫押吧。”
祁陽雙目空洞,幹涸如古井,在手印距離供狀僅有幾厘時淺淺頓了下,女吏一推,為他畫上大紅的押。
自此,人證物證有了,劉晗的討伐更有理。
供狀被抄錄貼在各州府衙,之前見證禦駕被擒的百姓與降兵困惑不已,“皇帝不是被抓了嗎?興王府裡怎會還有個皇帝?”
劉晗將計就計:“在興王府裡的皇帝是假的。”
眾人深信不疑,假皇帝的流言愈演愈烈。
劃歸劉晗的疆域裡,男子們逐漸流行起摒棄男裝的風尚,自願脫去圓領袍,以穿女裝為榮。
據說是劉晗青睞女子,上行下效,身著女裝更容易入仕,也比著男裝的更好找到活幹,連去富人家做長工的都換上丫鬟打扮。
男裝於是被打有粗鄙、莽夫之意,哪個男子穿了女裝似乎就高其他男子一等,走路也帶風。
以往在南漢,這些都是反著來的。